第97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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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闻言眉骨一跳,早先廖书意可说过这马大栓是个侍母至孝的人呢……见廖老爷几人也若有所思,锦瑟便不多言语,众人又商议片刻方散去。

翌日,锦瑟尊了姚家西府老夫人安氏的邀请到西府做客,姚谦虽尚健在可身体极不好,早便卧床多年,锦瑟也不好去打搅,便和女眷们在花厅闲坐片刻,安氏和冯氏对锦瑟颇为热情,再次劝她回到姚家来住,言语间不乏对西府的贬低和控诉,仿似寻到了战友一般。

姚家东西府间官司已久,如今西府落井下石,锦瑟瞧在眼中,心思也微动,众人坐了一会子,锦瑟便随着西府的两位姑娘一起到园子中游玩,如今已是早春,江州又靠南,花园中早已是万紫千红,煞是好看。

三年前锦瑟因刚刚失去祖父,心中伤痛,深居简出,住在姚家祖宅便只来过西府一回,说起来锦瑟这倒还是头一回到西府的花园中来,许是还惦念着住了三年的依弦院,锦瑟不自觉地便往东府的方向逛,这般走着就瞧见了院墙,西府的五姑娘姚锦秋见锦瑟目光落在了院墙那边便笑着道:“那边就是东府了,两府说来就隔着一道墙,那边原是留着个垂花门直通东边院子的,大老太爷在世时喜静,又和我祖父兄弟感情好,当时为了方便往来,大老太爷撇开正院不住,便搬到了这院墙那头的套院中住在,两府每日都是一处用膳的,后来大老太爷过世,两府才分了家,那边的老夫人也将住所迁出了套院,回了正院。到现在那边套院因是老太爷住过的,还空着未住人,里头还供着大老太爷牌位呢。”

锦瑟闻言又瞧了眼那被荒草掩盖的院墙,这才笑着点头收回了目光。早先她住在姚府,因依弦院和文青的书宣院皆在府邸的东边,倒不曾往这西府边儿上,以前她便知道东西府只一墙之隔,可因东府和西府已全然没了来往,每每两府间偶尔互动也要绕大半条街市方能自各府正门进府,故而倒觉像是两个全然没有联系的府邸一般,如今瞧见两府仅连的院落,锦瑟只感从不曾这么真切的发现过原来东府和西府竟当真是一墙之隔呢……

七日后,天尚蒙蒙亮,姚氏的宗祠从正门到仪门洒扫一新,尽数打开,族中长老和各家各房的主要人物尽数被请到了宗祠中,族长姚柄汪沉着脸坐在首位上,其他族老们也都面色沉肃,气氛宁寂,显是姚氏一族有重大之事发生才有的摆场。

在座不少族人并不知今日叫大家来是为何故,见如今气氛,各自交换着眼色心有猜测,可却无一人敢多言一句。时至辰正,方有族人自外匆匆进来,禀道:“知府老爷和廖府的两位老爷到了。”

姚柄汪听闻姜知府竟一起到了,不觉心一沉,整了整袍子才扶着身旁儿子的手站起身来。众人原便各有猜测,因听闻前些日江州便有传言,说京城的尚书廖府怀疑当年廖家大爷在江州遇难一事有蹊跷,正在暗查当年之事,今日又大开宗祠,众人又见姚礼赫等几个姚家老爷面色都不大好,便猜八成今日之事是和姚礼赫一房脱不开关系的,如今一听廖家人和江州知府一同到了,众人心中便活络了起来,只等着看场大热闹了。

被众人的视线追随着,姚礼赫面色又难看了两分,心里也一阵阵发虚,族长带着族人们迎了廖家人和姜知府进来,众人又见过礼,这才重新落座,廖二老爷率先道:“今日之事原是顾念着姻亲关系,还有我那两个侄儿,想在姚氏宗祠中私下解决的,可族长也知道,大哥是我廖家的嫡长子,更是朝廷的命官,他被人所害,按律例是要朝廷查办案情,谋害朝廷命官那也是当受律法严办的,所以……族长当不介意我廖家请来姜知府旁听吧?”

姜知府落难时,姚礼赫以为能够上位四处活动打点,没少落井下石,谁知天意弄人,姜知府押解进京竟又官复原职的回来了,姚礼赫这下得罪了上峰很快就得了报应,如今廖家人寻上门来,又请了姜知府做主查办当年之事,姚家能得什么好果子吃,姚家人平日仗势欺人,对族人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尊贵模样,早已有不少族人对其不满,如今少不得擦亮了眼睛,等着瞧热闹。

“应当的,这都是应当的,廖大人也请放心,若然当年令兄遇难真是被人谋害所致,只要此人是我姚氏族人,我姚氏一定给廖家一个交代,万不会包庇恶人!”

廖二老爷点头,又客套了两句姚柄汪便直入主题,道:“不知廖家是因何故要重提当年廖家大爷遇难之事?”

廖二老爷望了眼坐立不安的姚礼赫,眯着眼睛呷了一口茶,方道:“今日不光要提当年我大哥遇难一事,我廖家还有别的事要问问姚氏,问问姻亲姚家老爷……”

族长闻言面色又沉了两分,也瞧了眼姚礼赫方才笑着道:“廖大人有何话不防直言。”

廖二老爷这才放下茶盏,扬声直言道:“那我便不兜弯子了,我廖家怀疑姚礼赫一房当年收留我那两个侄儿,皆是为了他们姐弟守着的偌大家产,更是因这个精心布局,从三年前谋害我长兄,令廖家因怨不再照看两个孩子为始,三年来其一房费尽心机谋算两个孤苦无依的孩子,若非两个孩子得老天眷顾,此刻只怕被啃的渣儿都不掉了!”

族中人闻言哄然议论起来,姚礼赫和姚家几个老爷更是一起神情激动地跳起脚来,半响族长安抚好众人情绪,方才沉着脸道:“廖二老爷如此说可有什么证据?我姚氏不包庇恶人,可也不能任由外人欺辱污蔑我姓族人,若然廖二老爷拿不出铁证来,我姚氏却也要讨个公道!”

廖二老爷看向姜知府,姜知府便点头道:“相关人证已被本官锁拿,便先将那沈记药铺的掌柜押上来吧。”

说话间沈掌柜被带上来,姜知府拿出一份供状来,交给官差,令其拿给沈掌柜看,道:“你可看清楚了,这份可是你的口供?”

沈掌柜闻言瞄了眼一脸愤怒和惊诧地瞪着他的姚二老爷,这才缩着身子道:“回大人的话,这口供是小人的,可小人都是奉主子的命行事,可真没有想过要害那姚家的五少爷啊。”

众人皆知文青在姚家排行第五,一时间又皆变色,姜知府令沈掌柜将口供再复述一遍,沈掌柜被官府突然锁拿,问责当日文青到沈记买人参一事,沈掌柜不过是小平头百姓,一辈子也没见过官衙的排场,不过被吓了两吓便皆老实交代了,如今见知府在坐,又有许多老爷虎视眈眈地瞪着,加之他的主子二夫人并不在场,故而也没顾虑,当场便道:“小人是姚二夫人蒋氏的远房表亲,是姚二夫人吩咐小的设局,只说到时候她自会引了姚五少爷到沈记来,叫小的想法子挑唆到小的店中取药的庶民高大胜和姚五少爷起冲突,只要高大胜能将姚五少爷给打了,二夫人便会重重的赏赐小的。小的是个眼皮子浅的,又想着不过是打五少爷一场,又不会出人命,就鬼迷了心窍,当日那姚家五少爷并没上当,小的办砸了差事,一分钱的好处都没得到,如今小的什么都招认了,还请青天大老爷饶命啊。”

沈掌柜一言,众人尽皆哗然,姚二老爷已经傻了,半响才忙站起身来欲辩解,廖二老爷便笑着道:“二老爷一定要说此事都是蒋氏所为,你全然不知晓吧?还是要说这沈掌柜的血口喷人?不急,还有一事也要劳烦二老爷解惑呢,当日我那两个侄儿自灵音寺回城,路上竟遇冷箭刺伤马儿,险些丧命,此事查到最后乃有人寻仇之故,然而经我廖家追查,绝非如此,当日那支射伤马儿的箭乃是蒋氏的内侄在江州衙门当押司蒋铖从督造司带出来的,此事蒋铖已然招供,并招认是姚二夫人命他这般做的,这只箭后辗转到了放冷箭的白狗儿手中,而白狗子却是因其妻儿被挟持才不得不做此事的,至于是谁挟持了白狗儿的妻儿,白狗儿前几日恰也已将那人给识了出来……”

姚家几位老爷闻言同时一愕,接着姚三老爷已惊怒道:“胡说!那白狗儿早已死在了牢狱中,怎么可能前几日还认出胁迫之人来!”

廖二老爷却笑了,道:“不急,左右一会子是要叫他出来和大家见见面的,如今已有人证证明姚二夫人曾多次欲加害我那两个侄儿,是否已经可以请姚蒋氏出来问审了?”

宗祠向来是不允女子靠近的,女子一生也只有嫁人时能进宗祠一回,若然平日得进了宗祠,那多半是灾难,进入宗祠受审的女人所犯之罪已是极严重,一旦进了宗祠受审,多半是再也出不去了的,也就是说女子只有受大刑时方能进入宗祠。

如今听廖二老爷提出传唤蒋氏,众人已替她捏了一把汗,皆瞧向族长,等着族长裁决,然而就目前的情况,蒋氏是谁都保不住了。果然,族长只沉思一下,便道:“传姚蒋氏前来问话。”

族长言罢,姚二老爷已面露死灰,姚礼赫和姚三老爷等人面色也不大好看起来。片刻后,蒋氏面色发白哆哆嗦嗦地进来跪在了祠堂外的台阶上,姚族长令沈掌柜和蒋铖于她对质,蒋氏眼见抵赖不了,又实在经受不住眼前的气氛,吓得当即便将吴氏给交代了出来,道。

“族长,族老们为妾身做主,妾身这都是听大嫂吩咐行事的啊,大嫂是姚家的当家主母,妾身不过是庶子媳妇,大嫂吩咐下来,妾身万不敢推辞啊!妾身……妾身便是谋害了姚文青姐弟也分不到多大好处的,妾身也实没胆量做那样的事情啊,都是大嫂,是她觊觎二老太爷一家留下的家产这才怂恿指使妾身做这昧良心之事的啊!”

族人们闻言并不觉着惊奇,却又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而姚礼赫已跳了起来,指着蒋氏道:“血口喷人,满嘴谎话!你这么污蔑你大嫂是要遭报应的!”

蒋氏却哭喊着磕头道:“当真都是大嫂叫妾身去做的,请族老们明鉴!”

前些时日吴氏便因捧杀姚锦瑟姐弟被族老们处以刑罚,如今事情再度扯出她来,众人自然没什么接受不了的,反倒都觉着理所当然,族老见廖家两位老爷并少爷皆目光灼灼盯过来,便只得道:“你可敢和姚吴氏当众对质?”

蒋氏闻言哭声一停,眼珠子在祠堂中转了一下子,似有犹豫,可她接着便咬起牙来,道:“妾身敢!”

族长心下已知多半吴氏没被冤枉,想着这姚礼赫一脉竟一房接连一房的被扯进来,眼见已没个干净人不觉心中暗叹,却沉声道:“好,去,带姚吴氏来受审!”

自有执行的族人应命而去,片刻后,宗祠外,锦瑟坐在马车上眼瞧着吴氏被丫鬟扶着一步步过来,见她浑身虚软,几乎整个都靠在丫鬟的身上,不知为何她眼前便晃过了前世时文青离世,吴氏恸哭晕厥在丫鬟怀中的模样,更仿若看到了武安侯府一顶粉轿子将她抬出姚家时,她回望姚家吴氏扑在丫鬟怀中失魂落魄的模样,彼时的吴氏和现在多么像啊,都是这样的姿态这样的神情,然而皮囊下她的心却该是如何的天差地别啊。

☆、一百五四章

前世的悲惨结局全赖吴氏所赐,杀弟之仇,毁她清白之恨,锦瑟一刻都不曾忘记过,即便是在睡梦中,有时也会被噩梦惊醒,在暗夜中彻骨心寒。

锦瑟一瞬不瞬地盯着吴氏,吴氏却也瞧见了锦瑟,在两日目光相汇的那一刻,锦瑟盈盈目光一荡闪出笑意来,而吴氏却猛然瞪大眼睛,接着虚弱无力的身体也似被注入了新鲜的血液,神情暴戾,狰狞,目光愤恨翻涌,她甩开丫鬟的搀扶便冲向了锦瑟所在的马车,尖锐的声音刺破宁静,骂道。

“姚锦瑟你这个小贱人,我供你吃,供你穿,对你比亲生闺女都好,你便是这样回报我的?!你还有没有心,害死我的玉儿还不甘心,如今竟然还要回来索这整个姚家的命吗?你这个魔鬼,吃人的妖精!”

锦瑟见吴氏发疯,到了这个时候,说的话竟然还没一句真话……不,也许吴氏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因为若她这样的毒妇才是根本就没有心,自私自利的可怕,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是幡然悔悟!

王嬷嬷和白芷几个早挡住了吴氏,吴氏因是被叫到祠堂受审,故而身边就跟着一个小丫鬟和一个嬷嬷,锦瑟见她拼命地欲冲破阻拦扑过来,双手挥舞着似恨不能一把掐死自己,她抚了抚衣衫走下了马车。吴氏见此倒微愣了下,见锦瑟目光黑洞洞地盯着她,神情不辩,吴氏倒生出一股惧怕来。

想着自她谋算锦瑟一来,频频失利,如今也不知祠堂中等待着的是什么,念着姚锦玉被送回来那冰冷的躯体,还有在她被送到别院时凄凉的日子,吴氏只觉锦瑟比索命的阴鬼,吃人的妖精还要可怕。明明就是个小黄毛丫头,她怎么能这样的可怕,这样的心机深沉!吴氏被盯的一股寒气自脚底心冒出,倏然像哑了般说不出半句话来。

锦瑟这才在她一步开外站定,冷声道:“婶娘,你扪心自问,大姐姐的死当真是因我之故吗?不!大姐姐是被婶娘给生生逼死的,婶娘若然没有撺掇着她去攀武安侯府的高枝,她便不会一步步走上错路,不会被谢家人毁了清白,更不会被谢增明带到京城,又被武安侯府的人生生逼的撞死!我都怀疑,婶娘你当真是大姐姐的亲生母亲吗?您晚上梦沉,便没见到过大姐姐来寻你吗?”

锦瑟言罢,吴氏面色已然惨白,锦瑟却又一字字地极为观地道:“婶娘,若非你这个做母亲的将女儿推上错路,她此刻一定过着琴瑟和鸣,夫妻和美的日子,兴许没有婶娘所愿的富贵,但一定会时光安宁,岁月静好。大姐姐的死,是你一手造成的!”

锦瑟的话如同魔音一般钻进吴氏耳中,一遍遍地回响着,折磨地吴氏几欲发疯,这不光是锦瑟的话直刺她心,更因吴氏心里清楚,锦瑟的话都是对的。若然没有她的撺掇,姚锦玉即便是再艳羡武安侯府的富贵,也没有胆量去谋算什么。

可吴氏又怎肯在锦瑟面前露出悔悟之态来?她是万不会叫锦瑟打击到自己的,转瞬她便又暴怒起来,再次指骂起锦瑟来,锦瑟却也猛然上前一步,抬手一巴掌便掌在了吴氏面上。

她这一掌用尽了全力,吴氏被打的头一懵,眼前发黑,那些污言秽语也就应声而断,半响吴氏才回过神来,震惊地盯着锦瑟。

锦瑟却眯着眼笑了,道:“婶娘,这一掌是你处心积虑毁我清白,我为自己打的。你计谋算尽欲夺文青的性命,害的大舅舅英年早逝,他们的仇婶娘一会子进了祠堂,自然有人向你讨要!婶娘,你要知道,天理昭昭,自己酿的恶果总是要自己来尝的!”

这祠堂外原便清了场,锦瑟是因事情涉到她方才随着廖家人一同来的,如今这里无人观看,锦瑟本便无所顾忌,她原是没想在此刻再寻吴氏麻烦的,可吴氏偏要自己送上门来,便怨不得锦瑟得理不饶人了。

吴氏还欲耍泼,然外头的一番动静已经惊动了祠堂中的族人们,吴氏只得随着传唤之人战战兢兢地进了祠堂。

吴氏跪下,听了族长的话便愤怒地瞪向蒋氏,厉声道:“二弟妹莫血口喷人,我何曾叫你做过这些昧良心之事?!你往我身上泼脏水,可有人证物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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