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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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枝看到她的那一刻,所有的心理都不再掩饰,眼神像是一刹那淬了剧毒,要将罂粟烧灰化水都不足够。

路明张张口,哎呀了一声,说道:“罂粟小姐您怎么来了!这地方太冷,您这穿得太单薄了!”

楚行目光微微一动,冲她伸出手:“过来。”

罂粟恍若未闻,依旧停在原地,眼珠动一动,对上楚行的目光,说:“我要把离枝给放了。”

所有人皆是心底一惊,目光刷刷转过去,钉子被磁铁吸引一样牢牢固定在她身上。

离枝也是一愣,难以想象地望着她。楚行眉尾微微一挑,罂粟盯着他,秀丽面孔上看不出情绪,只简单问:“行不行?”

“有理由没有?”

“没有理由。”罂粟平淡说,“你究竟放不放?”

“放。”楚行未加沉吟,又是朝她一招手,“过来。”

罂粟目的达到,只瞅他一眼,往后退了一步。没什么要过去的意思。鄢玉在一旁看着,随口问道:“罂粟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宽大慈悲了?”

罂粟冷冷抿着唇,对他的问题不加理会,转身便走。楚行起身,只走了几步便够着她的腰身,要挽住的时候,罂粟头也不回地轻飘飘一闪,楚行的手落了空。

楚行笑了一声,说:“连抱都不给抱?”

罂粟偏过脸来,眼神凉薄,没跟他开玩笑的兴趣,全然一副“你是谁我根本不认识你”的模样。

她匆忙赶来,穿得单薄,此刻露出两边精致的锁骨,冻得嘴唇已经开始有些发白。楚行强行把她搂在怀里,拿大衣裹住,又把围巾摘下来,绕到她脖子上。结果只绕了多半圈,就给罂粟一脸嫌弃地扯掉。楚行看了一眼地上委屈的围巾,不动声色道:“不就是条深灰色的。在你眼里至于这么丑?”

罂粟拧着眉,轻轻一动唇,到底还是别开脸,把话忍下去。楚行拿食指关节勾了一下她的下巴,微微有些笑意道:“你该不会又是想说,我碰过的东西不但难吃,还都是丑的吧?”

罂粟冷哼一声,眼神的意思分明就是“你知道就好”,猛地把他推开,转身就走。

路明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一前一后离开,转过头来,同鄢玉低声道:“你确定罂粟的神志不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鄢玉说:“啊。”

“她说要放了离枝是几个意思?跟我理解的那个是一样的吗?”

鄢玉说:“啊。”

“虽说这么讲有些不大厚道,但是人人都知道她小心眼惯了,现在一下子突然变成宰相肚里撑船……”路明木然道,“谁能告诉这其中的逻辑是什么!”

“我今天百忙之余抽^出空来坐在这里,只希望楚家这部家庭伦理剧能够狗血够重口够恶毒就可以了。结果罂粟冷不丁来这么一出,简直是在硬生生浪费我的时间与感情。” 鄢玉一脸惋惜,拍拍他的肩膀,站起身来,认真说,“我觉得贵府整个都渗透着一股奇诡的不按常理出牌的气息。要不你劝劝你顶头上司看看风水吧?我认识一位风水大师,很有名。需要我帮忙引见么?念在你我勉强熟悉的份上,引见费可以打九五折。”

“……”

从第二天起,便无人再从楚家本宅中看到过离枝的身影。

离枝回了梁家,没有再在a城出现过。走的当天,保镖看着离枝下楼来,钻进车子里的时候,身后一句温婉的女声:“离枝姐。”

离枝回过头,罂粟站在两米外,化着再精致不过的妆容,衣着首饰皆是前所未有的奢华。

她冲着她微微一笑,轻轻说道:“我来给您送行。”

离枝本来心中忌恨,被她那点形容不出的莫名笑容一下子晃得回不过神。罂粟垂着眼,慢慢说:“离枝姐这一次侥幸活下去,要珍惜啊。”

“你究竟想说什么?”

罂粟眼角一弯,又笑了一下。她本就眉眼如画,此刻突然一笑,竟有些说不出的惊心动魄。

“不过是想提醒离枝姐一遍,我以前说过的话,现在还算数罢了。”

第五十一章、

离枝脸色变了变,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身体贴到车门边:“你……”

罂粟缓缓收了笑容,脸上又恢复了不堪欺凌的柔弱样子,低下眼去,柔声开口:“望离枝姐一路好走。罂粟不远送。”

离枝的脸色勉强镇定下来,恨声说:“我看你是真疯了!”

罂粟表情漠然,往后退了两步,看离枝被保镖半推搡着进了车子里,很快车门也被关上,黑色的车子低低启动,迅速远去。

回想起这十年来她与离枝的相处,不管多么仔细地搜索,都找不到一次两人是真正言笑晏晏,合家欢乐的。

从罂粟见到离枝的第一次,两人就已经结下了梁子。那天罂粟由管家引领去花园找楚行,途中遇到离枝时,手里正抓着两个软糯香甜的无花果。听管家沙哑着嗓子介绍“罂粟小姐,这是离枝小姐”时,眼中看到的离枝,不过是个眉眼间美丽安静,养尊处优的小姐模样。

那时罂粟尚未考虑过许多事,也不会想到自己刚刚取代了离枝的地位,不管对离枝做什么,在他人和离枝眼里,都会带着些居高临下的傲慢意思。罂粟只是站在那里,打量着离枝和被她打量,乖巧叫了声离枝姐,然后看了眼手里心爱的无花果,忍痛了一下,把其中一个递了过去,说:“给你。”

离枝看了眼那黏腻腻的东西,细不可见地一皱眉,到底还是接过去,微笑了一下,语气礼貌地道了谢。罂粟以为她是嫌弃小,又忍痛了一下,将手里另外一个也递了过去,说道:“我还有。你都拿去。”

那时楚行的住处客厅里,茶几盘子上不过还只剩下一个,是罂粟考虑到尊敬问题,特地留给楚行的。罂粟双手捧着,眼巴巴看着离枝,离枝停了一下,把另一个无花果也接过去,又一次道了谢,礼仪无懈可击。罂粟看她头也不回地渐渐离去,背影里带着自己不可企及的素雅与轻悄,越发觉得好看,便停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下去。一直看到离枝走得远了,突然一扬手,将她刚刚给的无花果都丢进了路旁的花丛里。

等到后来进了花园,见到正在抿茶的楚行时,被他放下茶杯,一把揉在怀里。罂粟手上的无花果汁被他注意到,拿出手帕一根根抹去。楚行笑着道:“脸蛋垮成这个样子,谁惹了你?”

罂粟埋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身,闷闷地说:“有人不喜欢我。”

楚行搂着她笑问:“嗯?谁不喜欢你?”

罂粟仰起脸来,说:“离枝姐她不喜欢我。”

再后来的事情,罂粟已经渐渐模糊得不记得。只记得楚行当时仿佛眉眼温柔里又带着些好笑,说不过是场误会,又摸着她的发,随口哄了她两句。

年长之人大概都以为年幼时结下的梁子仅是活扣,轻轻一拽,就能解开。都不以为然。只有罂粟和离枝自己晓得,她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大度之人。每一次怨结都是一个死结。

相斗并未随着时间深长而消弭,反而冰冻三尺,愈发难以调和。争斗到后来,再大再小的事,也总要分个高下输赢。至于究竟是为了什么,大概连离枝和罂粟自己都不晓得,并且也不在意。

罂粟一直等远得看不到车子踪影,才裹了一□上的衣服,慢慢往回走。不过是清早时候,天色却十分破败灰寒,罂粟没走几步,已经飘起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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