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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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逻队的人将房间里的人全部带走,马修·杜波瓦被送去了医院,最终重伤不治。派普缴获的那份名单送到了地区最高长官的手里。德国人马上开始了清缴抵抗分子的行动。名单上的所有人都被逮捕,并当众处死。一时间,法国国内人心惶惶。当希姆莱听说这件事后,要授予派普一枚勋章,不过派普却婉言谢绝了。他希望身上的所有勋章都是在战场上获得,他认为只有在战场上,才能体现一个军人的真正价值。后来,派普问起了杜波瓦家里的那两个小女孩,当他听说她们被送进了集中营时,心中一阵恻然。他努力将这种情绪甩开。他不断的对自己说: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但是最终,恻隐之心还是占据了上风。虽然她们的哥哥想要杀死他,虽然她们的母亲用最狠毒的话语诅咒他。派普仍旧找到了相关人员,托付他们把杜波瓦姐妹从集中营里捞了出来。

战争,让太多无辜的人死去。派普实在不希望,死亡的名单上再多两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协助帝国消灭抵抗分子是他的职责,让女孩活下去则是他心底留有的未曾因战火而泯灭的善良。

chapter 148落入虎口

“招了没有?”在一个被黑布环绕的房子里,一个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男人,正用一块手帕捂住了鼻子,询问道。

“报告赫尔曼少校,她仍旧没招。”下面的几个盖世太保看起来很挫败,他们已经已经用了不少“方法”,可是这个“苏联女间谍”仍旧没有“招供。”

“一群废物,”赫尔曼少校仍旧用手帕捂住鼻子,他讨厌这血腥的味道,不过,他决定“亲自”审问一下。“说,谁派你来的,谁和你接头,你们有多少人……”他靠近了这个女囚犯,皱了一下眉头,并不是可怜这个女人,而是,这些人用刑太粗糙了。就拿这个把指甲盖一个个拔去来说吧,盘子里的指甲居然都是断的,看来他今天晚上又要缺少作画的素材了。特别说一句,赫尔曼少校是个“艺术家”,他喜欢把犯人的指甲拔下来涂上颜色做成像贝壳画一样的艺术品送给他的同僚们。

“咳咳,”女人猛的咳了一下,一口血喷溅了出来,染了赫尔曼少校一身。

“你们这群废物,还看什么,把这个女人给我拉出去枪毙。”赫尔曼看到女人的血滴在他的军服上,看起来好像疯了一样,“不,把她送去黑背基地,她已经没用了。”赫尔曼少校想象着黑背撕咬女人的景象,突然觉得没来由的兴奋……

“您不能进去,”这边,赫尔曼少校正在兴头上,那边,鲁道夫已经冲了进来。他是外长家的大公子,所以这些盖世太保也忌惮他三分。自从那天晚上绍尔向他坦白了一切,他就开始疯狂地寻找塔佳了。可是,偌大一个巴黎城,想要找一个不会说法语的女孩,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前两天,他一无所获。时间拖得越久,鲁道夫心中不详的预感就越强烈。他无法想象塔佳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在陌生的、举目无亲的巴黎靠什么生活。到第四天的时候,鲁道夫动用了他父亲的关系,虽然他从来没有、也从来不想这样做,但为了塔佳的安全,他不得已拉出了这条关系网。这一招非常奏效,鲁道夫很快打听到了塔佳的消息。但这个消息,对于鲁道夫来说,无疑于噩耗。

“塔佳?”鲁道夫看见正要被拖走的女孩,那个明媚的苏联女孩和他分开不过十几天,她就变成这样了?她的眼皮已经肿的睁不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最让鲁道夫看到揪心的是那双手,曾经端着鸡汤的那双白嫩的手,如今已经是血肉模糊,没有一个指甲盖留下来。双腿上满是红色蜡油的痕迹,胸口更是打上了烙铁的印记,他转过头去不忍心看这些,飞快的脱下身上的大衣,盖住了塔佳的身体,如果她身上挂着的那些布条仍旧算衣服的话。

“天哪,”跟着进来的绍尔猛地拉开了黑布,光线进入了这个房间。可惜,外面的灿烂一点也没有温暖这个房间。鲁道夫的大衣盖到了塔佳的腿,而首先入绍尔眼的,怕是那已经被拔光指甲盖的脚了。

“你们是什么人?”赫尔曼少校很恼火自己的“欢乐”被打断,这两个穿着武装党卫军制服的男人让他很不舒服。同样是党卫军,武装党卫军的人就喜欢和他们盖世太保划清界限,这是旧怨。而现在这两个男人要带走他的乐趣就是新仇了。

“绍尔,我们走。”鲁道夫根本不理会少校的恼火,只是执意要带走塔佳。

“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把女间谍从盖世太保的地方带走,从来没人能活着从盖世太保的地方出去。”一个家伙叫嚣道。

“塔佳不是女间谍,他只是来巴黎,来巴黎……”绍尔一个大男人,看到这样的惨状也哽咽了。塔佳,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对他的上司鲁道夫早就钦慕了。可鲁道夫要去巴黎了,于是塔佳就央求他带上她。而他大概是被感动了,居然真的把塔佳藏在了运兵的火车里了。要离开该死的苏联战场,让绍尔的心情特别兴奋。开始时怎么也睡不着,可临近巴黎他又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火车早就到站,乘务员在清理车厢时才发现了熟睡的他……

“够了,把女间谍放下,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赫尔曼少校失去了耐心,他神经质的挥舞着手帕,像要赶走那些病菌一般。

“塔佳不是女间谍,她是我的朋友,”鲁道夫的声音这会儿已经平静下来了,他一手抱起塔佳,另一手也摸出了枪,“他是我鲁道夫·冯·里宾特洛甫的朋友。”这是他拿出自己身份来压人的第一次,他最痛恨那么做,可是现在他不得不那么做。他很清楚,这样亮出自己的身份,也许会给自己和父亲带来麻烦,但他别无选择。如果不把塔佳从这个鬼地方救出去,她必死无疑。

“冯·里宾特洛甫?”赫尔曼少校咀嚼一般的念出了这个姓氏。这个人和外长有关系?说起外长,就是全国领袖希姆莱也要忌惮三分。

“鲁道夫。”一声近乎铜锣般沙哑的声音从塔佳的喉咙里发出来,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她曾经被村里的老人们称为小黄鹂,他们总爱听她唱上一曲。她想要整理一下头发,可是她手上的骨头早就断了,她的头发是不是整齐的?不,她的头发早被那些人拔去了一大把,还有她的眼睛。不,不要让鲁道夫看到她这个样子。她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塔佳,我带你回去,”鲁道夫看到塔佳这个样子,感到一阵的心疼。这个在前线,偷偷塞鸡蛋给他的小姑娘,这个给她留鸡汤的小姑娘,这个为了给他解闷特意去学唱莉莉玛莲的小姑娘,这个他拒绝带她到巴黎,但仍旧偷偷来这里的小姑娘。

“这恐怕不合适,这可是个苏联间谍。”赫尔曼已经决定卖个面子过去,不过仍旧要一番的装腔作势。

“什么间谍,你见过连德语都不会说的苏联间谍吗?”鲁道夫吼了回去。

“这是她的伪装,”一个盖世太保看起来是想给赫尔曼争个面子,“苏联女人狡猾得很。”然后千方百计想要拦住鲁道夫的去路。

“滚开,”从塔佳身体里流出的血,在地上一点点的晕开。塔佳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他必须快点送这个可怜的女孩去医院。

“没有赫尔曼少校的许可,谁都不准走。”那个盖世太保叫嚣着……正说着,塔佳突然一阵剧烈的抽搐,血从她的鼻孔里,耳朵里,嘴里流出来。

“让他们走,”赫尔曼少校开口了,这个女人肯定是活不了了。而鲁道夫则是抱着塔佳飞快的离开这个地方,绍尔看到这残酷的一幕,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也跟着鲁道夫离开了……

chapter 149伤逝

“塔佳,塔佳?”在巴黎的一家医院里,鲁道夫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塔佳,焦急地呼唤着她。白色的床单已经被染成鲜红,血水不停地从她的嘴里涌出,连见惯死亡的医生都不忍直视。

“先生,恕我直言,这个女孩没救了。”这位法国医生遗憾地宣布了这个消息。他是附近最有名的外科医生,只要有一线生机,就绝不会放弃病人。可是,眼前的这位姑娘伤势实在太重,连上帝也救不了她。从她的伤口看,不难想象她遭受了怎样的虐待。只是——医生看了看鲁道夫的军服,党卫军的朋友也会被虐待吗?他们不一向都是虐待别人的吗?他想起昨天刚刚死在这里的一位法国男孩,他被一个党卫军中尉击中,并不幸身亡了。据说他的家人全被送进了集中营。

“您能不能,再想想办法?”绍尔擦了擦眼泪,他的嘴唇翕动着,他如今懊悔万分,他居然睡过了头,是他让塔佳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恨不得一枪崩死自己。“她还那么年轻,她不能就这样……”

“正因为她年轻,所以能支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医生一边摇头,一边重重叹了口气,语气中是无限地惋惜。“我为她注射了杜冷丁,希望能减轻她的痛苦。你们抓紧时间,和她道别吧。”

“塔佳……”鲁道夫痛心地看着眼前这个已经不成人形的小姑娘。他是如此的难过,甚至比失去了战友还要哀伤。

“鲁道夫……”塔佳虚弱地开了口。她的眼前已经一片黑暗,她听到了鲁道夫的声音。这个声音在她的梦里出现过很多次,她不顾一切地来到巴黎,就是想再次听到这个声音。她想再次看到心中暗暗喜欢的男人。她特地带来了那条他送给她的连衣裙,他说过她穿这条裙子很漂亮。她想见到他的时候,再次穿给他看。她想抬起手,触摸那双永远都对她说出温柔话语的嘴唇,却发现已无能为力。

“塔佳,我在这里。”鲁道夫轻轻握住了塔佳的手,如捧着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她吃了那么多苦,他生怕再弄疼她。

“见到你…真高兴。”塔佳的声音渐渐微弱了,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的瞳孔开始放大。鲁道夫知道,她很快就要离去了。

“塔佳,我求你赶快好起来。”虽然知道已于事无补,但鲁道夫还是诉说着心底的话,“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看勃兰登堡门,我带你去菩堤树下大街,还要吃全世界最好吃的香肠。”

“真的吗?”塔佳气若游丝地说道,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叫做幸福的表情。此时的她,虽然伤痕累累,却散发着希冀的光彩,显得如此美丽动人。我终于见到鲁道夫了,真好。他还答应我,带我去德国玩呢。鲁道夫,我喜欢你,让我嫁给你好不好。我什么都会干,我一定会是个好妻子,我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一个声音在塔佳的脑海里轻声唱着歌,那是家乡在乌克兰的少女们面对心爱的男孩时,倾诉内心情怀的歌。

在绿色的樱桃园里,一只夜莺树上啼,蓝眼睛的小伙儿,我愿随你去……一只夜莺树上啼……

歌声在塔佳的脑海里盘旋着,盘旋着,直到逐渐远去。鲁道夫,你听到我的歌声了吗?

“真的,我发誓。我发誓!”鲁道夫的眼泪落在了塔佳的脸上,他想擦去它们,手却在半空中停滞。因为他发现,塔佳的表情,永远停留在了最幸福的那一刻。

“塔佳……”鲁道夫趴在床头,失声痛哭。自他有记忆以来,他从未这样哭过。父亲教育他,眼泪是弱者的专利。从小到大,不论他遭遇怎样的挫折,他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可是现在,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他完全被悲伤所左右。

塔佳,那个如矢车菊一般美丽的女孩,就这样,永远地凋零枯萎了。

鲁道夫和绍尔把塔佳葬在了巴黎郊区的一座公墓里。塔佳的墓碑很简单,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是鲁道夫亲手刻上去的——这里住着一位天使。绍尔在塔佳的墓前泣不成声,而鲁道夫则紧绷着脸,没有再掉一滴泪。悲伤过后,他的眼睛里第一次闪现出了狠决之光。

半个月之后,臭名昭著的赫尔曼少校因涉嫌贪污而被立案调查。这一次调查牵扯出了不少人,在盖世太保内部掀起了一阵不小的动荡。希姆莱大怒,下令彻查。结果,一桩不甚光彩的集体贪污案件被查了出来,牵扯人数之众多,范围之广泛令人咋舌。事情查到党卫军的一名上校身上便到此为止了。纵然希姆莱再痛恨贪污,为了顾全大局,也不能再继续查下去,只能匆匆结案。最终,赫尔曼少校和那名倒霉的党卫军上校被当做替罪羊,被枪毙了事。听说,赫尔曼少校在被行刑的时候,身上已经没有了一块好皮,看起来他在监狱中没少受到“特殊关照”。

赫尔曼少校被枪毙的时候已是43年的春天,当时的鲁道夫深陷第三次哈尔科夫战役,那场战役异常艰苦,警卫旗队师的鲜血染红了哈尔科夫广场。绍尔在那场战役中牺牲了,临死前他对鲁道夫说,自己可以去照顾塔佳,向她赎罪了。当鲁道夫听说赫尔曼少校被枪毙的消息时,面向塔佳出生的小村庄,举起了一杯酒。安息吧,塔佳。那个害你的恶人已经下了地狱。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害你。

很多年过去了,鲁道夫一直都忘不了那个叫塔佳的女孩。他总是想起她在他面前巧笑倩兮的样子,他总是想起她撅起嘴,固执地为他多留一些伙食的样子,他总是想起她流着眼泪,依依不舍地看着他离去的伤心的样子。除了在战场或是在战俘营的年月里,每年夏天,他都会去法国探望她。在她的坟前奉上一束矢车菊和一条漂亮的连衣裙。即便是在战后最艰苦的日子里也是如此。他未能,也没有来得及为她送上爱情,但至少,却可以为她保留永远的怀念和真心。

时光如飞梭般疾逝,对于曾经,人们或离开,或遗忘。巴黎郊外的那些墓碑,有的日渐斑驳,有的被雨水冲刷侵蚀,字迹也开始模糊不清。惟独塔佳的那一块,一直光洁如新,安静地伫立在那里。就像里面沉睡的女孩儿般温顺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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