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1 / 2)
大太太惊得愣住了,脸色阵红阵青。
一屋子的太太小姐媳妇子丫头也全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一向温文端庄稳重识礼的五太太也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好!好!我好心来看你,来看你的儿子,你却用这种态度来对我,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五太太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身上散发出一种母狮护犊般的气势。人人都有逆鳞,恩哥儿就是五太太的逆鳞。大太太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这个时候揭她的逆鳞。若非五太太方寸已乱,以她的家教修养,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来的。
大太太本就有些心虚,更是受不了五太太的那种眼神,愤愤地对着几个女儿叫道:“还坐着干什么,都给我站起来,这里不欢迎我们大房,还赖在这里干什么!都走!都回去!”
在女儿面前被五太太发作了一通,面子都丢光了,偏偏她自己心虚,不能拿五太太怎么样,心里这个郁闷就不用说了。哼了一声,带头走出及春轩。
雨澜虽然不齿大太太的为人,这个时候却也不便单独留下,匆匆说了一句:“五婶婶想开些,侄女明天再来看您。”就跟在雨霏雨馨的身后一块儿出来。
出了房门,听见里头传来五太太压抑的哭声。
第二日,雨澜给大太太请了安回到绿静斋,刚在次间里就着小菜吃了一口粳米粥,就有及春轩的丫鬟来报丧:“六少爷没了。”
雨澜怔怔地放下碗,虽然早有准备,还是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
这个时代医疗条件实在太差了,孩子的夭折比率比现代高十倍不止。来到古代这段时间,她三不五时总要听人说起哪个官宦人家的孩子夭折了,可活生生地发生在自己身边,那感觉却又不一样。
好半天,雨澜回过神来问:“孩子是什么时候走的?五婶婶还好吗?”一边叫晓玉晓月找赶快找来素服换上。
小丫头据实回道:“是辰初三刻。五太太哭得晕了过去,灌了姜汤半日方才苏省,现在十分的不好。”
雨澜心里一酸,又问了几句才打发了小丫头出去。这时晓月已经拿来素服,雨澜回到卧室换好衣服,又将身上佩戴的鲜亮首饰全都取了,如玉机灵,早就换好了衣服。雨澜就留如月在房里,带着如玉赶去及春轩。
钱妈妈见雨澜只喝了一口梗米粥,心疼地追上来道:“姑娘好歹再吃一口过去,误不了事的!”
天气渐热,雨澜本就有些厌食,想起一个活生生的小人儿就这样说没就没了,更加没有吃饭的心情。只说:“你们只管吃饭,我和晓玉先去瞧瞧五婶婶。”
钱妈妈还待劝,雨澜已经向外走去。钱妈妈只得急急回身拿了些桂花糕、莲子糕、梅花糕之类的点心塞给晓玉。
雨澜带着晓玉来到及春轩,二太太已经先一步来了。见雨澜穿着白色的素服过来,头上还插着一朵小白花,不由暗暗点了点头。哀哀说道:“真真是可怜见的,那么小的孩子,才一岁多一点儿。这叫五弟妹如何生受?”二太太眼眶红红的,毕竟是有孩子的人,颇有些感同身受,说着就拿绢子擦泪。
雨澜本来就心里难受,被她这样一说,也跟着淌下泪来。两人进了前厅西厢房,只见恩哥儿穿得齐齐整整地躺在一张紫檀木的小床上。头顶点着长明灯,五太太坐在床尾,云鬓散乱,钗歪环斜,哀哀哭泣,声音都哑了。五老爷一脸惘然地坐在对面,脸上泪痕未干。
一旁围着一大群□丫鬟,全都低首垂泪,屋子里哭声一片。
二太太和雨澜见这架势,也跟着哭了起来。
二太太哭了几声,见屋子里乱糟糟一团,走到五老爷跟前,出声安慰道:“五叔叔节哀顺变,怎地这里如此纷乱,也没个章程。可使人去知会亲家了没有?可去叫人寻阴阳先生来没有?可叫匠人给孩子攒造了棺椁儿没有?”
五老爷只是摇头,好一会儿才道:“二嫂,我现在方寸已乱,还望你帮我拿个章程出来。”
二太太皱眉道:“这里总要有个人来管事,安排着下头的丫鬟婆子们各行其道,一会儿各家亲戚旧友得了消息,定会使人前来祭拜,这样乱纷纷的可怎么好?”
按大楚的习俗,小儿的葬礼一般是不会大办的,可杨家这样的大家族,什么事情都要依礼而行,恩哥儿的丧事便也不会很草率。大太太作为当家主母,正应该出面主持,可五老爷早就差人去报了大太太,她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昨日大太太与五太太的生了龃龉,二太太自然是知晓的,这时当然也明白大太太何以托大拿乔。心里不由暗哂她没有眼色。
☆、51 及春轩初见谢之远
说话间,雨嘉、雨霏、雨霞、雨晴也全都来了。二姑娘雨嘉是马上就要出嫁的人,这种场合她不便多待,在灵前祭拜了小弟弟,又与五老爷五太太说了几句话,就由丫鬟扶着去了。
五老爷五太太也说不出什么来。
雨霞虽被大太太禁了足,五房的弟弟死了,也总不好不过来瞧瞧,着人请示了大太太这才过来。
不管真情还是假意,几个姐姐看到恩哥儿自然又是一阵哭号,雨澜劝了五太太半天,好不容易她止住了悲声,这下子又被勾起了愁绪,口口声声地叫:“我那苦命的孩儿,你教我怎生割舍的你去……”
众姐妹见她哭得凄惨,一时哭音也跟着大了起来。雨澜心细眼尖,见雨霞、雨霏低着头,哭声很大,只是两人用帕子摁了半天眼角,那帕子却还是干干爽爽的。雨澜心里就不由得一阵恶寒,堂弟死了却挤不出一滴眼泪来,这时代大宅门里的亲情真是薄得比不上一张纸!
好在八姑娘九姑娘倒是真的在那儿哭。尤其是八姑娘雨馨,哭得鼻涕虫流出来老长,雨澜心里总算略略有些安慰。
老太太那里也一早差人报了信,苏妈妈和杏黄搀着她进了门,看见小孙孙,老太太也不由大哭。“娘!”五太太扑进老太太的怀里,只叫了一声,眼泪就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出眼眶。
“可怜我那小孙子,才刚刚足岁,怎么就这么没有福气就去了!让我这老太婆怎么受的了?”老太太生在这个时代,难免重男轻女,对孙子十分重视,对于恩哥儿的死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一时还是伤心莫名。
二太太见了就有些着急。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老是这么哭可不是个事,若是哭坏了身子,那可是了不得的事。她正想过去劝,坐在五太太身边的雨澜已经扶住了老太太的胳膊,劝道:“祖母,您千万节哀!恩哥儿抛下咱们去了,哭是哭不回来的。您要是再这么哭下去,万一哭坏了身子,可怎生是好,五叔五婶刚没了孩儿,要是您再病倒了,您还叫他们活不活了。您听听,五婶已经哭破了声气,咱们就别再招她了吧。”她娓娓道来,鞭辟入里,老太太知道她说的再理,也就擦了擦眼泪,伸手拢了拢五太太蓬乱的头发,道:“你侄女说得在理,孩子去了是你和他缘分尽了,这一年多来,你为他操碎了心,受尽了苦,也算对得起他了,好好把他发送出去,你的身子也要紧。你年少青春,过几日再给我养个白白胖胖的孙子也就是了!”
好说歹说,总算暂时劝住了五太太。雨澜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五太太若是呆在这里只会触景生情,这么哭下去,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就冲着五太太的贴身丫鬟梨香使了个眼色,两人硬架着五太太回了上房休息。
二太太眼中就闪过一丝赞赏。这个侄女是越来越能干了。不说别的,单说这份交际手腕和这份审时度势的本领,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这时五老爷上前来请老太太回去休息。老太太见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乱糟糟一片,也没个人理事。就不由有些火大。叫了雨馨过来问:“你母亲怎么还没来?”语气中就透了几分严厉。
雨馨唯唯诺诺地道:“母亲偶感风寒,一时卧床不起,不得前来。”平日她虽霸道,却不是完全不讲道理的人,母亲明明好好的却推病不来,她也觉得很不妥当。
“偶感风寒?”老太太使劲顿了顿手中的龙头拐杖,语气变得十分不耐:“昨日还好好的,今天就感染了风寒?她这病得的可真是时候。”这个大儿媳妇她是太了解了,气量狭隘难以容人,总要三不五时地给五太太下个绊子,原因不外两点:一是五太太有儿子,而她没有。二是老太太偏袒五太太,她不忿。
五太太的儿子死了,恐怕此时她正偷着高兴呢。只是她身为当家主母,拿着家里的对牌钥匙,却如此不顾大局,老太太着实有些生气。以前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总是让她三分,这一回她是做得太过分了。
老太太招手叫了杏黄过来:“你去一趟怡宁居,替我把大太太请过来。告诉她,她若是不来,我老婆子就亲自过去请她。快去!”话说得很重,八姑娘听着脸色微微发白。
杏黄一溜小跑着出去了。不一时就引着大太太进来了。一进屋,大太太就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先去灵前拜祭了恩哥儿,又来拜见老太太,老太太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目光一有如锥子,看得大太太浑身不得劲。老太太这才发话道:“听说你感染了风寒?”
大太太脸色微微一变,低下头道:“媳妇病得不是时候。”
老太太淡淡道:“没什么是时候不是时候的。只是家里幼儿新丧,没有个人主事断然不行。你既然病了,就把对牌和钥匙交出来,叫老二媳妇暂时管几天,你自管去歇着,好好养养病。”
大太太愕然抬头:“娘?以前都是我理事,现在家里事情又这么多,恐怕二弟妹一时不得上手……”老太太这是要暂时剥夺她管家的权力了,大太太如何肯答应。
二太太冷哼了一声:“我虽然愚笨,却也有信心将小侄子的丧礼办得风风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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