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2 / 2)
这两日在山里跑来跑去,头发上沾满了灰尘,身上也脏得很,洗澡她不敢,可是头发却是一定要好好洗干净的。
慕微将那木槿香精油放到一旁的石头上边,伸出手去探了探木桶里的水温,燕昊的手下已经将热水与冷水混合在一起,那木桶里的水不冷也不热,刚刚好可以洗头。
在家中都是丫鬟伺候着她梳洗,现在流亡在外,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总不至于让燕昊来替自己洗头发罢?慕微低下头去,伸出想来拿水桶里的瓢舀水,她的手还没有碰到那个木柄的时候,一只手已经抢先将那块木瓢拿在手中:“慕小姐,我来帮你洗头发。”
四周顷刻间静了下来,连墙角草丛里的春虫似乎都停止了鸣叫,院子里有几棵杏树,枝头的花朵簌簌的掉落下来,这才有些轻微的声响。走廊上几个人都笔直的站在那里,一双双眼睛盯住了燕昊。
——太子殿下竟然要亲自给那慕微洗头发?两个手下觉得这简直是不可思议,高贵高傲如燕昊,从来就不曾见他对哪个女子流露过关注的神色来,可是自从劫了这位慕小姐以后,太子殿下的举动便与往日大相径庭了。
两个手下正在面面相觑,这边燕昊开口吩咐道:“还楞着做什么?去外边铺子里买些干净的帕子回来,这客栈的帕子是能用的吗?”
两人得了吩咐,也不敢拂逆燕昊的意思,赶紧一溜小跑的跑了出去,燕昊手中拿着舀水的木瓢,轻声对慕微道:“慕小姐,你且低下头。”
慕微身子有些发僵,可她还是很顺从将头低了下来,一瓢水慢悠悠的从她的头上浇了下来,就如一条小溪一般慢慢的流过她长长的头发,涓涓的水流慢慢的滴落下来,落在石阶上边,有着细细的声音,到了后头,就如珍珠落玉盘一般,滴滴答答的脆响。
天空里一轮明月照出两个人的身影,落在庭院的地面上,随风晃动的剪影在满地的杏花上边摇曳,粉白的底色上有着幽幽的黑色,就如一副水墨画,点点氤氲的气息扑面,有着别具风格的意境。
“太子殿下,帕子买回来了。”这份宁静忽然间被一句刺耳的话语破坏,燕昊抬头一看,却是两个手下回来了,手里捧着一大叠帕子,两人愣愣的站在走廊那边,瞪着眼睛瞧着自己与慕微,仿佛不知道该不该过来。
“拿条凳子出来,将帕子放到上边。”燕昊有几分不高兴,方才给慕微洗头发,他闻着她身上幽幽的香味,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只觉得心情大好,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正想静静的与她在一起呆久些,没想到手下立即抛出来煞风景。
哗啦啦的水声又一次慢慢的响了起来,过了不久,就是叮咚叮咚的响声,就如竹叶上的晨露滚落下来发出的清响,又如古琴弹奏出来的悠扬乐曲,点点的拨动着人的心弦,让这宁静的春夜里,立刻有了杏花烟雨的朦朦胧胧。
第69章 自进宫
一丝明亮的月影透进了房间,淡淡的银色照着床前一双绣花鞋,上边沾着些许黄泥,可那精致的花纹却依旧还是能看见,绿色的叶子里托出鲜艳的缠枝牡丹,沿着鞋面一直蔓延到了鞋子后边。
“牡丹,国色天香。”慕夫人一边教慕微在宣纸上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笔触慢慢的浸润,在一片绿色中皴染出淡淡的红色,一点点的转成了淡淡的白色,衬着里边娇嫩的黄色花蕊,栩栩如生。
鞋子上的缠枝牡丹,便是府里的绣娘仿着慕夫人的画绣出来的。慕微愣愣的瞧着这双鞋子,想起了慕夫人,不知道她此时会该是多么着急。鼻子一酸,慕微几乎要落下泪来,她想念起母亲温暖的怀抱,想念起大司马府,想念着自己熟悉的一切。
月光冷冷清清,那一线光亮就如寒霜一般,寂静的照在地上,这月亮千百年来都未曾变化过,只是月亮下的人,却是时时刻刻在变化着。慕微抬头望了屋子角落里的一张小竹塌,上边黑黝黝的堆起一团,不由得苦笑了一声,在上京的时候何曾想到过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晚上与一个男子共处一室,自己还不觉得羞耻,而且还很泰然处之。
“睡不着?”忽然那边幽幽的传来了一个声音,慕微惊得缩了缩身子,被褥簌簌的响了起来。
他不是睡着了?方才那绵长匀称的声音,让她以为他睡得正香,这才从床上坐起来抱着膝盖看月亮,没想到他根本没有睡着,这让慕微觉得有些窘迫。“嗯。”她轻声应了一句:“自然是睡不着的。”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慕微瞧着竹塌上那团黑影拱了起来,可奇怪的是她却一点也不害怕,只是静静的看着那边,望见了燕昊的脸。
一双斜斜的眉毛差不多要直插入鬓,眼睛又大又亮,平心而论,燕昊确实是个英俊的男子,慕微心中赞了一声,若不是他的身份,自己可能还会与他相谈甚欢。只可惜他是南燕的太子,自己与他是敌对,现在正处于一种掳掠者与被掳掠者的关系。
“我想家,想我母亲。”慕微吸了一口气,这句话说出口,忽然心便痛了,似乎有针扎着一般,一点点的痛泛滥开来,毫无预警的,泪水涌上她的眼眶,又滴滴的落了下来,她抹了一把眼泪,抽泣了一声,咬着牙道:“燕昊,你知不知道你很自私?”
听着那边细微的声响,燕昊一怔,坐在那里僵直了身子。
慕微说得没错,他很自私,为了南燕,他将她掳了过来,不顾她的意愿,拖着她狂奔在着流离的路上。像她这样精致的女子,本该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头,小心翼翼的被呵护,而此刻,她却在自己面前,流下了委屈的泪水。
“慕微,对不起。”燕昊低声说了一句,心中虽然懊悔不已,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退缩,开弓没有回头箭,南燕的百姓正处在水深火热中,云州城那边,大虞的兵马正在三十里之外安营扎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忽然跳起来进攻。不管这法子可不可行,但是为了南燕,他无论如何也要试试看。
若是那慕乾真心疼爱他的妹妹,或许他会按兵不动,向慕华寅请示,南燕便能争取到时间,派使者向大虞皇帝谈条件,无论是要交纳多少岁贡,只要能保全南燕便好。燕昊的手紧紧的握成了一个拳,只要给他喘息的机会,他一定要亲力亲为,替父亲扫清弊政,励精图治振兴南燕,到了那时候,南燕便不用再畏惧大虞了。
抬头望着对面的床上,一个黑色的剪影靠床而坐,她的姿势没有变,仿佛很是僵直,但偶尔抬手的动作让燕昊知道得很清楚,她正在流泪,没有听到哭泣声,是因为她不想向自己示弱。
即便她是一个坚强的女子,可也会有流泪的时候,燕昊心中一颤,忍不住有几分心疼,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若不是他,此刻慕微正躺在自己的香闺里边过得惬意自在。燕昊将身上的被褥掀开,趿拉了鞋子朝床边走了过去,慕微见着他走了过来,唬得挺直了脊背:“燕昊,你想做什么?”
她的眼睛睁得很大,瞧着面前那个高大的身影,几乎都要口吃起来,昨晚的情景浮现在了眼前,他喂她吃饭,他吻了她——舌头交织的那一刻,她全身发软,没有一丝力气,就如此刻,她因着惊骇,四肢无力,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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