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 第66节(2 / 2)
所有追求她的郎君们全都示出热切爱意,他们讨好她奉承她,想尽办法让她多看一眼,她根本不需去问一个人,自己是否被爱慕,因为答案毫无例外,全是肯定。
唯一一份令她辗转反侧无法定论的爱慕,来自于彼此身份的隔阂。若班哥不是她的六兄,没有刻意收敛炙热的渴望,早在月下醉酒后的第二日,她就会问出口,问他是不是爱慕自己,哪里还需蛛丝马迹小心翼翼?
正如她绝不会失智询问自己的四个兄长,他们是否爱慕她,她也不可能问班哥,他身为六兄,是否对她有不可告人的心思。
可齐邈之不同,他不是她名义上的兄长,她大可以坦荡荡问他。
这么多年的相处,他像是她的兄长却又比兄长疏离一截,说是她的友人却又比友人更亲昵一些,她对他有时候嫌弃抗拒,有时候想念挂记,明知道他喜怒无常身负恶名,应该早早远离,却无法真的割袍断义弃之不理。
她问他是否爱慕,半是新奇半是忐忑,还带了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得意,像是两个互相斗气嫌憎的好友,一夕之间得知对方看重自己比自己看重对方更多,怎能不高兴。
倘若齐邈之不能免俗,如同那些世家郎君们一般,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他变成了追求者,她大可日日劝说他“改邪归正”,而不必担心他得了劝说后变本加厉,做出更多自毁前路的事。
她不需齐邈之被迷得晕头转向,只想他能够多一份深思熟虑。
宝鸾对爱慕一词的想法很是简单:你爱慕我,是你的事,不要扯上我,若你要扯上我,那便听我的话。
别人的爱慕她一概不理,可如果是齐邈之的爱慕,她倒是可以理会一二。
可惜,齐邈之并没有给她理会的机会。
他背对着她,看都不看,像是她说了什么十恶不赦的话,话语里尽是恼羞成怒的气愤:“你当我是什么人,默守多年深情款款的痴儿吗?李小善,我瞧你是看多了乱七八糟的话本,整天尽做白日梦!”
宝鸾身为世间难得的绝色,何时受过郎君这般对待?齐邈之就差没指着她的鼻子说她自作多情。
没有就没有,作甚说得这般难听!
她羞愧地抬不起头,越想越气,气得哆嗦,恨不得将手里的玉像砸到齐邈之头上。
齐邈之像是后脑勺长眼般,在她又一次举起玉像时,立时扼住她手腕:“求欢不成,想灭口?”
宝鸾咬牙切齿,砸不了他脑袋,便想将玉像砸地上。
齐邈之:“你敢!”
宝鸾咬唇,脸气得更红了,手在高空悬着,五指一松玉像就会磕地,胳膊轻颤半刻,终是没舍得松开手指,重新将玉像放回宝盒里,没想过还他,抱着宝盒起身就走。
齐邈之一个鲤鱼打滚从树下翻起身,两三步追上宝鸾,欲言又止,怏怏闭嘴。
宝鸾在前面走着,齐邈之在后面亦步亦趋跟着。
秋夜寒默,一轮圆月,银辉万里。
繁冗的树叶暗影在风中摇荡,浓得化不开的黑和朦胧白芒的月光若即若离,岸边寂静无声。
小岛置身浩渺无边的湖池,放眼望去,清亮的湖水似一面墨蓝的镜子,黑夜中显得尤为静谧。
宝鸾倚在湖边一棵银杏树下,齐邈之走过来捞住她的衣袖攥在手心。
“放心,我不会羞愤跳湖,就算要跳,也得先推你下去。”宝鸾声音有些沙哑,从他手里抽出被抓皱的衣袖。
她眼睛红红的,水濛濛一片,眼角不见泪痕,双颊微鼓,似咬着后槽牙。
齐邈之心里抽痛起来,眼中闪过极深的苦楚,呼口气,嘴里皆是桂花的涩味,苦得喉头发干。
“是你先问我的,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他指甲掐进掌心。
宝鸾面薄,被他奚落没有气哭已是极限,唇边挤出一抹轻笑,笑得比哭还难看:“我问完了,你也说完了,咱俩各走各路,你不要跟着我。”
齐邈之语气放软:“怎么还哭起来了?”
宝鸾躲开他的动作,双臂交叉,抱肩而立。
齐邈之皱眉。半晌,他摘下头上金冠,脱掉长靴,一边走一边褪去身上宽袍玉带。华贵的缎袍佩饰落一地,噗通一声,他跳进冰凉的秋湖。
宝鸾被水溅了一脸,紧张凝视湖里越坠越深的人,惊呼:“齐无错!”
齐邈之从水下露出脑袋,修眉湛眼湿漉漉:“喊什么,你不是想推我下湖吗,我跳湖里给你赔罪,这下总行了吧?”
宝鸾紧抿唇角。
忽然夜空炸响几声,惊天动地般气势凛凛,焰火照亮黑暗,浩荡烟花划破长夜。
绚烂的光彩张扬盛放,银树火花般绽开又散落,流光瀑布下的惊艳,几条光带似泼墨般在空中作画,依稀画出一个女郎的身影。
宝鸾的闷气消失殆尽,含泪的眼痴痴高仰夜空的烟花。
烟花勾勒出女郎的身影后,随即八个大字占据天幕。
——“芳龄永继隽华不离。”
钟楼报时的鼓声掩在烟花的热闹里,敲了七下,已是亥时。
班哥温柔含蓄的笑容浮现眼前:“今夜亥时,浩瀚星河赠小善。”
第67章 ??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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