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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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医生很快赶到,给老太太做了些急救措施,然后对沈母道:“要赶紧送医院,老太太脑溢血可能性非常大,具体情况还要等一系列检查过后才能下定论。”

李慧兰一听脑溢血,整个人都慌神了,哆哆嗦嗦给沈城打电话,一连打了几通都不接,最后直接关机了,李慧兰又气又急。公公去老干部活动中心下棋了,她可不敢惊动老爷子,万一再急个好歹出来,沈华山又去了外地视察,夕楠就别指望了,那就是个讨债的,如今家里连个能做主的人都没有。

幸好救护车没多久也感到了,李慧兰急急忙忙套了件风衣便跟了上去,也顾不得里面还穿着居家服。

老太太被送进手术室,护士拿着手术同意书出来,李慧兰颤巍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家里的男人一直很强势,这样的重大的决定几乎轮不到她来做,在家里,她只需要扮演好儿媳,妻子和母亲的角色就可以了。

说起来这个家里对她最好的算是老太太,并没有平常家庭里才出现的婆媳问题,相处了三十多年,关系虽然谈不上胜似母女,但却一直很稳定平和,就算当年小姑子离家出走后,万分后悔的婆婆也不曾对她有过刁难和责怪,她一直很是感激。

沈城的电话依旧打不通,这会儿她也不想见小儿子,李慧兰身心疲惫地瘫坐在手术室外,给沈城发了一条短信,告知老太太中风正在手术中,速来医院。

而后又给周颂玉打了个电话:“小六啊,是我,你李阿姨——是这样的,城子他奶奶生病住院了,现在正在手术,阿姨联系不到他,要是你碰到他,或者能联系到他,就让他赶紧到医院来——麻烦你也跟怀生惜春他们几个说一声,阿姨拜托你了——哎,好,那阿姨等你消息——哎,再见。”

李慧兰看着手里那张从老太太那儿得来的照片,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以前更多的是愧对,而今她时常在想,当初那样拼了命留下的孩子,究竟值不值得?

夕楠那孩子怎么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小时候的他特别乖巧,白白净净,从不调皮闹腾,所以比起城子她更疼爱夕楠,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对华珠越感到愧疚,对夕楠却愈加疼爱。

现在想来,也许就是她的溺爱害了他一辈子,她对他太过放纵了,长大了叛逆了,她虽生气,但仍旧舍不得过分责骂,他弄出来的一笔笔烂摊子,她也只能瞒天过海地替他兜下来,让城子给他擦屁股。

以老爷子和沈华山那种刚烈以及说一不二的性子,要是知道了夕楠这孩子在外面的事,不说剥皮抽筋,就打断腿不给出门绝不是开玩笑说说而已。

老太太的手术做了四个多小时才结束,就在老太太从手术室推出来的时候沈城终于出现了。

待将老太太送入监护室,李慧兰终于忍不住嚎哭,双手捶打着沈城的胸口,天知道这四个小时她在手术外怎么熬过来的,如果老太太下不了手术台,她怎么办?她都不敢想象老爷子和沈华山知道了会是怎么样的情形——

“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我给你打了多少通电话了,给你发的短信也看不见是吗?你奶奶从小多疼你,你就这样?啊,你就这样对她?你不知道她有心脏病和高血压,不能受刺激吗,你给她看这个是什么意思?啊?你说啊,什么意思!”李慧兰激动地将照片摔在沈城脸上,头发也散乱了,完全没有平日里的雍容华贵。

李慧兰不知道的是,沈城其实早就到医院了,周颂玉在接到她的电话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他,而他也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医院。

他在角落里站了四个小时,看着不远处母亲的失神、彷徨、无助、担忧和害怕,他想过上前安抚,但脚跟却像长在了地上,动弹不能。

他就那样看着他的母亲煎熬着,甚至看着她煎熬的痛苦让他隐隐产生了报复的快感,他想象着当初背井离乡的姑姑是承受了多大的痛楚和无奈才走到那一步,和与亲人诀离相比,母亲现在的煎熬又算的了什么。

记得他小的时候,那时候姑姑和母亲都还在芭蕾舞团,他最喜欢的事就是姑姑带着他到团里看母亲排练跳舞。姑姑总是抱着他到处炫耀,夸她的侄子是多么帅多么可爱。

后来母亲离开了芭蕾舞团,姑姑也就不再带他去团里了,他不懂为什么,姑姑就告诉他,他母亲仍旧是最棒的舞蹈家,所以国家派她去教更多学习芭蕾舞的孩子,这样将来我们国家的芭蕾舞才能站上国际舞台,和西方的芭蕾舞演员并肩媲美。

年幼的他相信了姑姑的说词,并坚定了以母亲为荣的信念。母亲离开舞蹈团后消沉了好一段时间,他只记得当时母亲每天愁眉苦脸,原先脸上的笑容再也不见,对他也不甚关心,后来母亲去乡下待了很久,那段时间一直是姑姑照顾他,每天接送他去幼儿园,风雨无阻,晚上哄他睡觉,周末还会带他去游乐园。

有时候他甚至在想,要是姑姑是他的妈妈就好了。

过了大概有一年左右,母亲才从乡下回来,或许乡下的环境真的起了作用,母亲心情好了很多,对他也关心了起来。

之后姑姑接送他的次数越来越少,但因为母亲的关爱并没有让他觉得特别失落。他记得又一次姑姑带了一个叔叔来家里,说要结婚,当时他不太明白结婚有多了不起,只知道是男的和女的在一起的意思,但没想到姑姑的意愿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对,爷爷和父亲态度十分坚决,摔门直接走了,奶奶和母亲则是含泪相劝。

又过了两年,姑姑还是和那个叔叔结婚了,而且肚子里有了小宝宝。他们没有住家里,而是每个周末回来看望爷爷奶奶,但从没得到好脸色,甚至有一次爷爷摔了饭碗要赶他们出去,那时他都吓哭了。

可尽管如此,姑姑还是每周都会回来,可那个周末,他没有见到姑姑和姑父,他闹着要看姑姑肚子里的小宝宝,结果迎来的却是爷爷严厉的苛责和父亲无情的巴掌。

他吓得哭都不敢哭了,当晚发烧四十度被送进了医院,之后他再也没见到过姑姑,也再也不敢在家里提起姑姑。而家里那些姑姑遗留下来的东西也被保姆收了起来,不知道是扔了还是怎么样。

他也偷偷跑去过芭蕾舞团,团部的门卫认识他便放他进去了,可里面的阿姨却告诉他,姑姑早就离开芭蕾舞团了,她们也联系不到她。

姑姑似乎就这么从大家的生活里消失了,而他再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可他知道,那个曾经那样疼爱过他的姑姑,她的名字一直铭刻在他的心里。

☆、第五十四章 全是都孽

虽然及时进行了手术,但老太太的情况并不乐观,左半身偏瘫,痊愈的可能性不太大,庆幸的是头脑及口齿清楚,术后要进行康复治疗,出院后平日也要自主锻炼,注意控制血压,以防二次中风。

老爷子中间来过几趟医院,那时老太太已经做完手术了,李慧兰没敢说老太太中风的原因,保姆因为没在场所以也不清楚,暂且先将老爷子糊弄过去。老爷子年纪也大了,没这个精神守夜,在家里的保健医生老王的劝说下先回去了。

沈华山因为是临时回京,在探望过老太太,得知手术成功后,当晚又坐专机离开了,李慧兰这回嘴巴闭得紧紧的,一切等老太太醒来再说,她真的没精力再应付别的了。

一周后老太太醒来,谁都不见,只把沈城叫了进去,李慧兰拉住他叮嘱:“医生说了不能受刺激,你说话注意点,我去给家里打电话,说老太太醒了。”

沈城换好无菌服进了监护室,老太太还不能动弹,但意识是清醒的,只是上了年纪的人一生病,就立马老态顿显,不像之前精神矍铄,本就已经八十有七了,如今看起来真真是行将就木的老人了。

沈城看着老太太这般模样,说不后悔那是不可能的,他还是欠考虑了,老太太这回遭了这么大的罪,如果挺不过去,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照片的那姑娘是华珠的孩子吗?多大了?”老太太声音干哑,但难掩其中的殷切,想到当初华珠失去的那孩子,都八个月大了,眼看着就要临盆,就那样没了,医生说了,是个带把的大胖小子。

“88年属龙的,已经大学毕业工作了。”沈城回答道。

“属龙的,属龙好,属龙好啊。她叫什么?在哪儿工作呢?做什么的?”老太太一连说了几个好,然后又关心起照片上未曾谋面的外孙女,却一直不提她心里最最想知道的那个人。

沈城坐在老太太床边,一手握住老太太干瘦的手,沉声道:“老太太别急,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如果你想见她,我可以带她过来,但你要先养好身体,还要向我保证,不能过于激动。”

“我可以见她吗?真的?好好好,我保证,我保证,城子,那你先跟我说说她,是个什么样儿的姑娘,看照片上也才十来岁吧,那时就长得那么俊,女大十八变,现在也不知道变成啥样了——”老太太终于笑了,眼眶中隐忍着泪花,她是真的高兴。

沈城握了握老太太的手,说:“她叫党旗,前些年考上了北大,毕业后就留在北京工作了,现在在一家外资公司上班。”

老太太听说这孩子考的北大,很是欣慰,是个好姑娘,再听她人就在北京,更欣慰了,终于又回来了,不知道华珠他们——

沈城仿似读懂了老太太的眼神,接着说道:“姑姑他们现在在苏州生活,党旗也是在那儿长大的,姑姑家条件似乎还不错,给她在北京买了房和车,在贡院西街那儿。”

老太太得知女儿女婿还在苏州,心下难掩失望,便有些不开心说:“谁问他们了,我问的是你妹妹。党光辉努力赚钱是应该的,我那么好的闺女什么都不图地嫁给他了,还给他生了这么俊的丫头,他不拼命赚钱难不成还要妻女跟着要饭?给我孙女买房买车有什么了不起的,他该的。”

从沈城了解的资料上看,老太太口中的党光辉早已改了名字,现在叫党国富,而他姑姑沈华珠也成了党静秋,他们一家都跟了党姓,看来姑姑是真的彻底要和沈家划清界限。

老太太又问:“那旗旗那孩子现在有对象了吗?”

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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