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魔 第34节(2 / 2)
扶岚偏头看了会儿阵法,忽然愣了一下,道:“巫阵?”
“哈?”黑猫一惊。它跳上高台,金光法阵繁复的阵纹映入眼帘,边缘盘绕着一圈缠枝花儿,藤蔓延伸,勾成一个瑰丽的形状。那是神殿特有的图案,在巴山神殿几乎走两步就能遇到一个。可巫阵失传多年,就连神殿典籍都没有记载,叶枯残怎么会画巫阵?
难不成那个丑八怪和扶岚的身世有联系?
抬起头看扶岚,他也是一副深思的样子。黑猫磨了磨牙道:“何必同这些人废话?点他的魄便知法阵阵图,届时依照阵图逆行灵力,他们这个劳什子破法阵就废了。等破了阵,再去抓他们那个丑八怪师父,好好盘问一番,一切水落石出。”
弟子看了它一眼,冷笑道:“原来是只猫妖,你们果然是来我无方作祟的南疆妖孽!孽畜,我等身上都有护魄咒,一旦点魄,瞬间自爆,你们若不怕,大可一试。”
扶岚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蹲下身,从乾坤囊里取出一捆麻绳绑住他的手脚,把他放在法阵边缘坐好。那弟子冷声道:“想要绑架我们要挟掌门么?休想,我们立刻咬舌自尽!”
扶岚呆了一下,低头从乾坤囊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装了黑猫的红烧肉。他把红烧肉取出来,塞满那弟子的嘴巴。弟子呜呜反抗,扶岚确定他没法儿咬舌之后,把其余的弟子也依次绑好,塞红烧肉,让他们围着法阵坐在一块儿,最后在每个人额头上贴了一个符咒。
“嗯嗯——”他们在那儿蚯蚓似的狂扭。
做好一切,扶岚站起身,步下玄武岩高台,单手拎起黑猫,淌过冰冷的水洼,离开洞穴。石门在他身后轰然降落,他步上黑而长的甬路,往南徐行。甬路两侧,躺满了歪歪斜斜的无方弟子,他们睁着漆黑无神的双眼,脖子上一道细而长的裂口,鲜血已经凝固。
扶岚走出五丈远,指尖凝出一点青光。
点魄术,发动。
守阵弟子额上的符咒霎时间滚烫起来,仿佛要在额上燃烧。金光烫过符纸,那弟子意识到什么,喃喃说了一句:“糟了。”
石室中顿时响起山崩地裂的一声巨响,汹涌的火焰从八名弟子的内府中腾卷而起,吞噬中央法阵,破碎石门,岩洞筛子一般摇晃,碎石粉屑簌簌而落。龙蛇一般的火浪摧枯拉朽地湮灭一切,很快席卷了南北两边的甬道,所有横陈在岩壁两侧的无方弟子在眨眼间灰飞烟灭。这个疯狂的男人,他不需要什么法阵阵图,也不用逆行灵力关停法阵,他直接炸了它!
与此同时,禁林天穹上的潋滟霞光倏忽一闪,像阳光下的水洼一般慢慢蒸发。松涛掀腾搅覆,像掀起了万顷波浪,那是妖魔在里面嘶吼狂奔,江潮入海一般逃出无方禁林。群鸦嘶叫着惊散,在蟹壳青的天穹中飞舞盘旋。
火焰继续狂吼着突前,恍若发怒的狂龙,顷刻间吞噬了扶岚瘦削的白影。
但下一刻,那个男人拎着猫走出烈焰。如果有人看见他,绝对无法想象他就是那个日日扫阶的凤还弟子。火光映着他白皙的脸庞,这个男人的身影狰狞又锋利,恍如地狱修罗,又如神祇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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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室
戚隐艰难地收敛声息,这是道门的龟息术,躲避妖魔的时候常用。妖魔以气息识人,用了龟息术,凡人在它们眼里与草木砖石无异。妖怪掰着他的脸,在他脸侧和脖颈上咻咻直嗅,湿热的呼吸喷到他脸颊上,他满头冷汗,差点没背过气儿去。
姚小山准是疯了,这妖怪怎么可能是他爹?学人说话的妖处处是,没准儿是这死妖怪在哪儿遇见过他爹,学了一句“狗崽”便念着不放了。妖怪掰着戚隐的脑袋上下逡巡,忽然张开嘴,露出满嘴的獠牙,在戚隐的肩膀上磨了磨。戚隐寒毛直竖,这龟孙莫不是要拿他磨牙吧?
戚灵枢咬紧牙关,调动灵力强行冲击定身咒。灵力一遍一遍冲刷经脉,咒术硬是解不开。眼看那妖怪要咬下去,墓穴忽然一震,恍若地动天摇一般,灰尘和碎石块雪花片一样落了满头满脸。方辛萧没有站稳,往后一仰就倒了下去。
那声音惊动了妖怪,它蓦然转过头,绕过戚隐,拖着硕大的后体爬了过去。戚隐这才看清它的全貌,顿时头皮发麻。那是一只巨大的蜘蛛妖,上身是苍白的胸膛,下身是蜘蛛的后体。它的身体满布伤疤,颜色很淡,约莫是有些年月了。
妖怪攀上方辛萧的手臂,方辛萧流着眼泪,满脸绝望。昭明离他们只有几步远,吓得浑身哆嗦,死死闭住了眼睛。妖怪凑到方辛萧头顶,喉咙里发出咯嗤咯嗤的声音,仿佛是一种阴森的冷笑。方辛萧瑟瑟发着抖,几乎要憋不住龟息术,妖怪逡巡了半晌,手指一用力,尖利的指甲没入了方辛萧的肩膀。
戚隐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血腥味幽幽地传了出来,妖怪耸动鼻尖,嘶声大吼,张开大口。方辛萧眼眸简直要缩成一根针,正在这时,云知笑了一声,道:“俗话说‘人老成精,物老成怪’,我说您还没老,怎么就变妖精了?”
妖怪猛地抬起头来,大吼一声,炮仗似的冲向云知,把他整个人撞进岩壁,直直撞出一个大坑来。戚隐整个人都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云知那个狗贼,竟然开口说话把妖怪引了过去。
墓穴里黑,只依稀瞧得见妖怪凶猛地撕咬云知,它好像咬住什么,猛地一甩头,一条手臂凌空飞出来,落在戚灵枢的脚边。戚灵枢脑子轰然一声,灵力利剑一般冲刺经脉,胸中血气翻涌,蓦地喷出一口血来。
咒术解了。
一剑横来!
数道雪白的剑光幻成虚影,唰唰刺向妖怪。妖怪脊背一耸,手臂一伸竟然攀上了壁顶。剑影掉转方向,死死咬着妖怪跟了过去。戚灵枢迅速画符解开众人的定身咒,把云知扶了起来。这厮满脸都是血,竟然还笑得出来,“小师叔威武。”
戚隐扑过去,抓住云知那条木头胳膊,就地一滚到了云知身边,道:“狗贼,你没事吧?”
云知摇摇头,“死不了。”
他身上伤口虽然多,但都不深,原本最重的伤应当是断臂,可这小贼命大,刚好被撕掉的是他那条木头胳膊。戚隐心有余悸,道:“你看你,你说你这条胳膊是不是和妖怪有仇,怎么都净盯着你这条胳膊咬?”
“下次我要往胳膊上涂点毒药,谁咬谁死!”云知说。
昭明拉着方辛萧惊惶地爬过来,方辛萧哭着道:“方才是怎么了?是地震么?”
转头看,那妖怪已经上了顶,悬挂在黑沉沉的房梁顶上,上半身探下来,骨碌碌转动着八颗眼珠子,倒吊着望住他们。戚隐忙拿出归昧,拔了剑鞘,用锈迹斑斑的剑身对着那只大蜘蛛。谁知归昧一震,蜂子一般低鸣,戚隐狐疑地握了握剑柄,手掌心滚烫,有什么砰砰跳动,他好像感受到了归昧的心跳。
大蜘蛛嘶声大吼着在顶上滴溜溜乱转,戚隐看得眼晕,却见戚灵枢迟迟不动,只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只发狂的蜘蛛,眼眸中有震惊和迟疑。
怎么……怎么回事?戚隐好像发觉了什么,惶然不安起来。
“我来吧,”云知拍了拍戚灵枢的肩膀,“你退后。”
“你伤成这样,还逞什么能?”戚灵枢咬牙把他推后。
云知按住他,戚灵枢竟然起不来身。云知冲他一笑,上挑的眼梢无端地勾人,“歇着,让你看看哥哥的能耐。”
戚隐真服了他,这狗贼不臭显摆会死,伤成这样还非要在戚灵枢面前耍帅。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过戚隐手里的胳膊,往断臂处一接,臂上瑰丽的符纹潋滟地亮起来。清式改良了偃木手臂,在接口安装了活动机括,不再需要缝合。除了戚隐,所有人目瞪口呆,昭明怔怔地道:“云知,你……你也是蜘蛛精变的?”
云知没理他,抬起头望向顶上的蜘蛛,平日里吊儿郎当胡天胡地,此刻却变得剑锋一般凌厉。
“见教了!”
云知微微下蹲,整个人化作一道森冷的剑光,破碎的白袖纷扬向后,恍如飞蛾的碎翅。剑光逼近蜘蛛三步远,忽然幻化出数十道锋利剑影,剑影相叠,交叉洞穿蜘蛛胸口。紧接着凄冷剑光汹涌一闪,脓腥的血花从蜘蛛苍白的胸膛里迸溅出来。不过一个呼吸过去,它的胸口多了一个碗口大的窟窿,里面有一颗破碎的心脏。
白影回归,云知收剑入鞘,低头整了整自己乱七八糟的衣裳。
戚隐目瞪口呆,“狗贼,你深藏不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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