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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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脂默然不语,绷带里又有血渍了出来,探了探他的脉,重新上了药,方淡淡开口,“先前伤了头部,此番损及肺腑,你便是底子再好,也有熬空的时候。再不爱惜,大罗金仙也摸奈何。”

皇甫觉放懒了神色,用鼻音轻轻的嗯了声,“有你看着我,我自然会爱惜。”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窝陷了下去,脸颊上有新生的胡髭,是憔悴的,却别有一番清俊。不是第一次看他伤痛,此次却分外难熬。

是因为,这伤害是她亲手造成的吗?

“三足金乌只偶见典献,你如何寻得到?”

如何?举国之力,倾国之兵。

皇甫觉拉着她的手轻轻一吻,含笑说道:“上天怜我一片情深,不忍我伤心难过,特地送我这份大机缘。”

他半合着眼,笑语晏晏,眉宇间淡然自若,不去看她,侧头向她的腹部,轻声道:“宝贝儿,爹爹昨日吓了你,爹爹不对,你不要扰你娘。等你出来,爹爹向你赔礼。”

她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半晌反握住他的手,指尖微凉,他不动声色的紧握着。

分不清心中是苦是涩,百感交集终化一叹。

罢了,罢了。

以雪域底蕴之深,以师父之能,尚且未能寻到三足金乌半分讯息。他下了多少工夫,她如何不能猜到。

她本不是怯懦之人,既已如此羁绊,缘何不敢重来。

燕脂握着他的手放到腹部,轻轻开口,“三足金乌已被冰封,火灵虽在,功效却不知还剩几分,它又是传说之物,未有入药先例,它的用法,我尚未参透。皇甫觉,我应你勉力一试。只是……我的确只有三分把握。”

皇甫觉将她揽近,凤眸直望进她的眼底,声音轻却坚定,“我便与卿一起赌这三分。”

燕脂默然,半晌才言,“好。你发誓,无论后事如何,必会善待我儿。”

皇甫觉眨眨眼,颇有几分委屈,“我若不吓吓你,你怎么会从壳里出来?”

“……发誓。”

“朕,皇甫觉,皇甫家第二十八世孙,现以祖宗江山立誓:必善待燕脂母子……”

“善待我儿!”

“……坏燕脂……”

燕脂的身子一天一天笨重,气色却是一天一天好转。几乎整个太医署都搬到了九洲清宴殿附近的藕香汀榭,随着燕脂指挥,呕心沥血的研究三足金乌。皇甫觉只在床上呆了三天,便又重回前朝处理政务,九洲清宴殿又恢复了平日的安宁。

颇为费力的从床上起身,燕脂皱眉看着肿胀的双腿。

玲珑跪在地上,抱着她的双足慢慢按揉,笑道:“嬷嬷们说了,快足月的妇人都是这样的。皇上寻来的真是奇药,奴婢看着娘娘的气色是越来越好了。”

燕脂等酸麻过去,套上丝履,慢慢踱了两步。午睡并不安稳,胎动的厉害,心里便有些烦躁,“皇上来过吗?”

玲珑一边拧了帕子,伺候她净面,一边答道:“皇上午时来过,怕扰着娘娘午休,只悄悄坐了会儿。”

焚了香,净手弹了曲清平调,窗外蕉叶重重,一对莺儿啾啾鸣鸣,跳来跳去的为彼此啄着羽毛,活泼的身影映在烟霞色的窗纱上。燕脂静静瞅了半刻,唇角微微勾起。

“传个口谕,让嫂嫂进宫一趟吧。”

爹娘终于起身返京了,侯府被查封一次,府中下人大多被遣散,她在宫中,很多事有心无力,还是要拜托嫂嫂的好。

娘亲终于要回来了,忐忑的心思稍定,免不了生出几分委屈。生产在即,总希望有至亲陪在身边。

玲珑系玄色如意丝绦的动作微微一滞,随即若无其事的开口,“蒋大人病了,长宁侯夫人回家侍疾,况且,她又是新妇,侯爷和夫人的喜好恐怕还摸不清楚。娘娘若是不放心,奴婢明日便回府看看。”

“病了?”燕脂微一皱眉,“可是严重?为什么不早告知我?”

“前日小侯爷打发人过来送东西,略略提了几句,说是陈年宿疾,不打紧的。若不是娘娘问,奴婢可就忘了。”

燕脂想了想,“派人送些药材,带那太医的药方回来。”是哥哥的岳丈,也算家里人,顿了顿,“禀了皇上,明儿我同你一道回去。”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也不知是否还能有机会在家中一叙天伦。

玲珑慌忙笑道:“娘娘,您当可怜奴婢吧。您若是去了,皇上必定是要跟着的,这一家子的人忙着伺候还来不及,奴婢们哪里还能干活。”

皇甫觉回来时,燕脂斜倚在贵妃榻上,径自摆弄着手中的九连环,连头都未抬一下。

皇甫觉换了外衫,凑到她近前瞅了瞅,笑道:“好端端的怎么变天了?”说完挤到她身旁坐下,敲敲她的肚皮,“臭小子,是不是你惹你娘了?”

燕脂冷着脸一把把他的手拍下,“它听不得见不得,是个聋的盲的,哪里能惹了你?”

皇甫觉闻言一怔,眯了眯眼,缓缓将殿内诸人扫了一眼,冷厉一现,复又低下头笑道:“嗯,我想想,不是小的惹的祸,那便是老的。没有新妃子,没有看美人,没有喝酒,可是嫌我今天回来的晚了?”

燕脂将手中的九连环向他身上一掷,“不用你满口胡话来哄人,通知内务府安排仪仗,明日我要出宫。”

皇甫觉笑着揽了她,“燕脂嫌闷了,后天燕候、夫人便到了,我们在宫中设宴,留夫人在宫中住下可好?”

燕脂眉一挑,还未开口,皇甫觉抱着她摇一摇,央求道:“好娘娘,你饶了我们爷俩吧。咱就在这宫里玩成不成?我陪你弹琴看戏,唱曲猜拳玩骰子,成不成?”

燕脂心中本来微怒,自她重新回宫,他便将九洲清宴殿防的铁桶一般,无论外面掀了多大浪,到了九洲清宴殿都是和风细雨。她也知道自己的身子,确实是静养为上。只是他防的太过,连家里的消息不好的都不肯透露她分毫。他放□段,撒娇痴缠,渐渐的便捱不住了,面上微赧,在他腰上暗暗掐了一把,啐一口,“还有没有至尊的样儿?”

皇甫觉飞快的在她颊上一亲,夸张的一抹额头,“可算是雨过天晴。”起身拉她下榻,“今儿被李志清拉着听了半天圣人齐家治国之道,晚膳还没用,可是饿坏了,还有什么好吃的?”

燕脂的小厨房终日不歇火,很快便整治好一桌饭菜。皇甫觉攥着她的手不放,只用一手大口吃饭。

他受伤时日还不多,饮食仍以滋补为主。燕脂见他吃的急,皱皱眉,亲手与他布菜,“慢一点。”

皇甫觉紧一紧手,向她笑一笑,“晚上约见了裴冢卿和孟世凡,不要等我,早点睡。明儿传南戏班子给你解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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