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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氏带着嘲讽的口吻笑道:“这几本书是和尚念经,不会看也会念。”

这些书,确实是许嬷嬷念一句,夏语澹念一句,每天一遍的跟着念,一年下来,不知逐字逐句的意思,也能背了。夏语澹乖顺的道:“太太说,女人无才便是德,读书识字不是女儿家分内的事,只需知道作为女子的贤德就够了。”

“男人们都讲究德才兼备,到了女人身上,就把这两个字拆开了。”虞氏玩味的看着乔费聚道:“家里没有余钱,买不起纸笔,供不起读书识字就罢了,明明供养的起,却做出这样自愚的事来,不读书,不识字,哪一天,被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钱;被人吃了,还不知道怎么落入虎口的。”

这是虞家被人欺凌的惨痛经历,虞氏说得讽刺。

夏语澹不能说太太的不是,也不能说虞氏的不是,只能垂头不语。

乔费的胸襟比乔氏宽广许多,道:“你想教教她,就教教她,读书识字,女红针黹,不过是陶冶性情,消磨女人闺中寂寞的玩意儿,做人该有的才德,大半也不是从那里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夏语澹和乔氏之间,钱的问题,我以为我在文里交代的清楚了。

我忍不住欢呼一下,夏语澹终于可以正经的识字了!

昨天久等的朋友们,不好意思了,我一直写到七点多,这边可能下暴雨,就断网了,我等到十点就睡了,早起补上。这是昨天的。

今天的,我会补上

乔氏她,不是很在乎那笔钱的。

在农庄里,乔氏也有拨给夏语澹东西,夏语澹没有挨饿和挨冻,用的不是刘家的,是她自己的分例。

在夏家,乔氏也没有克扣夏语澹的东西,一切按侯府庶女的规矩供养。

当然,严格按照规矩给,一分也不会多出来,将来,夏语澹也分不到乔氏一点嫁妆。

☆、第六十二章 破鞋

跟过来的琉璃小桥,只做夏语澹的贴身之事,虞氏在她屋里添了四个嬷嬷,八个小丫鬟。

乔家嫡长孙女乔宜的规格也不过如此了,夏语澹惶恐的想退回去几个。

虞氏拦道:“你是做客的,不用依着公府的规矩,且这些人,宁可白放着她们,也不能让你眼前一时短了人使。”

凡知礼知书之家,服侍大家小姐的那些人,是管什么的?是围绕在小姐周围,监管小姐名声的。夏语澹做客来的,这一块自然要好好保护起来,即是为了夏语澹好,也是为了乔家每一个人好,走到哪里,都不能让夏语澹落了单。

夏语澹深感虞氏的用心,主仆三人和这些人一一认过,这中间还有熟人浅碧。夏语澹第一次那么大方,赏了每个人二百钱,一下子就用了一个半月的月钱。

认过了新主子,虞氏让她们退了,自己也走了,留下了灯香,细细和夏语澹主仆三人说这十二个人的出身,在府里干过的差事,及和府里别的奴仆们有什么关联。夏语澹刚到夏家的时候,一字不敢多说,一步不敢多走,身边的人,都是经过几个月才摸清楚的,对照之下,可见虞氏是这两年来,待自己最用心的。

这些履历说来话长了,夏语澹让灯香坐着说,琉璃小桥也坐着,灯香嘴巴不停,茶也喝了两碗,说到了浅碧身上:“浅碧是我的姨表妹,她亲妈就是我的姨妈早亡,她老子后娶的婆娘待她一点都不上心,七岁那年,浅碧愣是烧了四天都不给她医治,幸亏我妈知道了,花了钱给她看大夫,还是耽误了她,她的一辈子,就毁在那对,娶了后娘,就变后爹的两个人手里!”

灯香对浅碧的痛惜,从言语里对她现在父母的称呼就可以看出来,两家长辈已经不和睦了!

“凝姑娘大概看出来了,她现在十三岁了,言行举止还停留在□□岁的心性,说好听点,像个孩子,说难听点,就是个傻子。这么大的丫头了,经常迷迷糊糊的,自己的东西都还记不清楚,所以,凝姑娘,你有什么要收要记的事,别交代她,她能记得三四天之内的事,再远的,细致的,她容易犯迷糊。”灯香强撑着脸笑起来道:“不过,她也有一个别人难及的好处,是个干净又实心眼的孩子,一眼就看得透透的,人前人后都是一个样儿的,这样的人使唤着不用费心,琉璃,她就是你的小丫鬟,什么抬东西,传东西,立马现办的事,脏活累活的事,你尽管使唤她,她办起这些事来,是最实诚不过的。”

在淇国公府的生活,就在这样良好的开端下开始了。

夏语澹本来就是姨娘名下的女孩儿,若是细细打听,以外室之身进为妾室,阮氏的名声也不好,以乔氏的性情,成为记名嫡女的概率为零,那么,虽然大家没有明着说开,现在被虞氏带着,也没有掉价多少,便是这掉了的价,也在别的地方补上了,比如说,识字。

《三字经》,《千字文》,《增广贤文》,夏语澹第一次摸到了古代启蒙读物,可以有系统性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学着,会读会写会知道,它们有多少个意思,如何遣词造句,运用它们的意思,先生就是由虞氏充当的。

经久无子,郁结于心!夏语澹生活在虞氏身边,才知道她的悲凉。

乔费聚是真正可以顶立门户,心中有千万条沟壑的男人,所以,也不是虞氏可以日夜栓在身边的男人,虞氏,或者说女人们,只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乔费聚没有官职在身,没有公务处理,也每天要去前院,关在书房里看朝廷批发的公文,和一些不明文批发出来,只是暗流涌动的消息,收了消息,还要和门客幕僚,子孙们,关着门开小会,这些,都不是女人能掺合的。

这些之外,乔费聚也有自己的兴趣,骑马,练武,下棋,七十岁的老人,把自己的行程排的满满的,就比如说下棋,乔费聚在外面有好几个棋友,以棋会友,一去就是一整天。

总之,乔费聚在家时,虞氏的时间都用在他身上,乔费聚离开时,虞氏的时间就是她自己的。

虞氏的父亲是私生子出身,从小不被父族,母族接纳,懂事起,就到处流浪乞讨,一路飘零到京城,小的时候,讨到了饭吃饭,讨不到饭吃草吃树皮,长大一些后,就在丧礼上给人家帮忙,什么抬棺,举幡,挖坟,哭灵,能换口吃的,什么晦气的活儿挣着抢着干,所以才看着学着,学会了扎花圈的手艺,稳定了下来,有机会,还去红白喜事上给人敲敲锣,打打鼓,唱唱赞歌和哀歌,比京城最底层下九流里混的人,要上进许多,快三十岁,娶到了一个老婆。

虞氏的母亲,也不是什么好出身,就是那种七八品官宦之家养的通房,那样的通房最没有前途,家底不丰,男人又好色又小气,通房当到二十几岁,家主不喜欢了,就赶了出来,收拾了几件衣服被放出来,能去哪里,年纪大又是残花败柳,只能配像虞老爹这样娶不上媳妇的男人。

虞家二老,正是这样凄惨的身世,一朝被人欺压,一个帮扶的人都没有。

所以,虞氏的亲人已经死绝了,此生她再也不会有亲人,淇国公府那么大,那么多的人,有谁和虞氏相关呢?有谁从心底里,正眼瞧她?

同样是孤独无助的两个人,夏语澹还年轻,将来嫁夫生子,她的人生充满了变数;虞氏,她已经释放了最耀眼的光华,乔费聚百年之后,她要何以立身?

夏语澹握着毛笔,一笔一划,慢慢的写下《千字文》里最后八个字:谓语助者,焉哉乎也。

虞氏挨着头看字道:“你比我学字的时候厉害多了,我学了一整年,才到了你现在的进度。”

夏语澹心虚的道:“我之前不是一点也不会的。我以前在和庆府的时候,刘叔儿知道的字,都教给我了,我在那儿还有两个挺有出息的玩伴,他们是府城里最大绸缎庄的少东家,看不惯我傻傻的天天东游西荡,也教过我几个字,只是他们一个忙着读书考功名,一个忙着学做生意,自己的时间,一天都恨不得变成二十四个时辰来用,有空一起玩的次数,一年一只手也数的过来。”

两个女人凑在一起,总会分享经历,结成友谊。

虞氏此生,最温馨的几年,就是全家一起赶丧礼,赶婚宴,攒着银子租一个好一点的房子,盘一个小小的花圈铺子。夏语澹从来不认为在农庄上的七八年生活,是自己的污点,在庄子里当着大姐头不知道有多自在。

虞氏不疑有它,只当夏语澹早年有了基础,这一个月来日夜勤学,才有这样的进度,捏着她的手腕道:“手酸了吧,我看你越写越慢,今天就到此为止了,明天起来,把这些字记一遍,就扎实了。”

夏语澹撒娇道:“不写了,我都觉得饿了。”

虞氏笑道:“太爷不在,我们午饭换个雅致的地方吃去,这左后角有一个花房,培着的晚菊开了,我们烫一杯菊花酒,烤羊肉吃。厨房里,有从西北运过来的羊,一路吃着西北的草料过来,早上才宰的,最是鲜嫩肥美。”

虞氏一叠声的吩咐下去,去花房布置桌椅摆设,下酒窖拿梨花酒,去厨房要新鲜的羊肉,一屋子的人,分头预备,就剩下了几个看屋子的老婆子。

“也好,难得没个人,我们俩儿慢慢的走过去,灯香她们会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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