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2 / 2)
“确实嚣张,不过,那张脸,对得起嚣张。”
伴着珠玉般悦耳的笑声,两个人默契的碰了碰杯子。
方洵紧握手中的玻璃杯,感到浑身上下的血液不停叫嚣着往大脑涌去,头开始发晕发胀,身体却冰冷。她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是胤阳,她看着他的脸,还有那双会蛊惑人心的眼睛,冰冷的指尖敲打着杯身,就像一遍一遍地在心里仔细勾勒,直到灯光有些暗了,视线里有一些湿润的模糊,周围的一切声音慢慢消弭,唯有眼前的那张脸,那个冷硬中带着几分热度的年轻轮廓,才愈显得清晰可辨。
这个男人,这个在万众瞩目之下微微笑着的男人,他曾一本正经的对她说“我从来不做无偿服务。”他说“两万块买到我,是不是很划算?”他说“方洵,你要养我一辈子。”
这个轻而易举说出这些谎话的男人,甚至连眉头也不皱一下,更没有羞愧半分,他就那样恣意傲慢,又理所当然的,把她所谓的“摒除金钱在外的所有真心和诚意”像泥土一样狠狠踩在了脚下。
胤阳,我的好心,就这么一文不值,活该被随意践踏么?
因为失意,所以惧怕孤独;因为晦涩,所以渴望阳光;
曾以为他是冬日暖阳般的存在,谁知剥裂表面的那层温暖外壳,骨子里竟是淬了冰一样的寒。
方洵看着胤阳微微扬起头,面无表情的脸,明明还是熟悉中倨傲又嚣张的模样,此刻却显得冷淡而陌生。
胤阳就站在那束高光之下,并没有看到方洵。会场中有不少人拥了上去,亲切而礼貌的与他攀谈,胥日独自站在一个光线稍黯的角落,没有一窝蜂的拥上前,而是优雅的举着杯子,偶尔浅浅的抿上一口。
此刻方洵脸上的表情,与她心中所想,别无二致。
惊诧的,错愕的,愤怒的,还有一丝容华谢后转瞬残败的苍凉感,胥日突然有点同情方洵,这样的胤阳,连他自己都不曾看清自己,你又有什么本事,可以真正认识到他。
她自认不是个小人,但在爱情面前,也无谓去做什么君子。她不会拆穿胤阳,因为她确信,所有的谎言和骗局,都会在命运的操控下不攻自破。
我从来无意跟你争胤阳,他本就是我的,就算途中走远了,走散了,他终究会找到回来的路,而在那条路上等着他的人,是我不是你。
胥日看着手中的红酒杯,里面的红酒只剩下了一点,她晃了晃残存的一点酒液,看到厉抒甯换好衣服重新走进了会场。
胥日仰头将最后的一点红酒喝掉,然后往餐桌那边走,想要再拿一杯新的,从那个方向走过去,正好跟厉抒甯走了个擦肩。
“厉小姐。”胥日笑着叫住厉抒甯,那双带着慧黠笑意的眼睛扫了扫她,十分诚恳的夸赞,“这件的裙子真不错,穿在厉小姐身上很合适。”
厉抒甯面露轻蔑的瞥了胥日一眼,然后傲慢的哼了一声,没说话。
胥日下意识偏头,视线从厉抒甯身上移开,看到会场那一头,周阔笑着跟方洵说了些什么,又亲昵的拍了拍她的肩,十分熟络的样子,胥日容色淡淡的看了会儿,然后晃了晃手中的空杯子,漫不经心道:“原来方小姐的朋友是周家三少爷。”
厉抒甯傲气的秀眉凌厉的皱起,顺着胥日的视线看了过去,方洵背对着她,看不见她的表情,周阔却是一脸的眉飞色舞,她不禁将眉头皱得更深,厉家跟周家是世交,在生意上又是多年的合作伙伴,她对周阔一直有好感,但周阔就是不理她,每次见着都是一副“别烦我,老子很忙”的样子,前一阵双方父母商量着要给两人订婚,日子都挑好了,谁知周阔竟然不声不响的跑了,周家老爷子急得不行,最后还是周翦给找了回来,这事闹得挺尴尬,厉家也是要脸面的人,拍桌子让周家给说法,偏偏周老爷子气性大又爱面子,直接气得进医院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订婚的事只能作罢。厉抒甯没想到今天会在这碰着周阔,而且他身边还挽着一个女人,看到这儿她的火气简直不打一处来,于是扭着腰肢就走过去了。
胥日自顾走到餐桌前,随手又拿起一杯酒,然后轻轻靠着餐桌的一角,一面优雅的品着酒,一面向高光下那个倨傲的男人望去。
他的表情很淡,甚至是不屑一顾,嘴边却挂着公式化的笑容,正颇有兴味的与人交谈,不时低头看下腕表,似乎是约了人。
胥日轻轻晃动着手中的玻璃杯,仿佛正在静静的等着什么发生。
她距离所有人都很远,却清楚地看到每一个人的表情。
方洵看着聚光灯下那张微微泛着笑意的脸,从前觉得温暖恬淡,此刻只觉得苍白刺眼,胸口有什么东西就要涌上来,喉咙仿佛被掐紧,连呼吸也困难,她轻轻戳了戳周阔的胳膊,闷闷的说了句:“我有些不舒服,想回去了。”
“哪儿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吧。”周阔担心的看着方洵已经明显发白的脸。
“周阔。”
还没等周阔拉着方洵往外走,厉抒甯已经走过去拦住了他。
她先是一脸防备的看了看方洵,然后双臂环胸怒气冲冲的往周阔跟前一站,大声道:“为什么躲着我?”
周阔一看是厉抒甯,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按说两人认识七八年了,怎么都该有些交情,偏偏周阔不爱搭理她,在他眼里,这女人就是家世好点,有个有钱又爱面子的老爸,时时事事都爱给女儿捧场,所以把本来就爱张扬的厉大小姐惯得愈发跋扈嚣张,目中无人,其实平心而论,这女孩心眼不坏,更没什么心机,但就是那股子蛮横任性劲儿,让周阔很不喜欢。
周阔下意识把方洵往身后拉了拉,微皱着眉看厉抒甯:“我还真没故意躲着你,大概就是咱俩没有缘分,你没听过有一首诗这么写么,世界太大,就是碰不着你,世界太小,还是碰不着你。”
厉抒甯沉着脸瞪着周阔:“你少唬我,我从来没听过这首诗。”
周阔装出一副深沉模样,撇了撇嘴:“那只能怪你读书少了。”
厉抒甯气得直跳脚,又不知道怎么发作,于是一双带着怒气的眼睛直直的盯向了方洵,问周阔:“她是你带来的?”
周阔霎时一脸戒备:“她是我朋友。”
“你朋友?”厉抒甯盯着方洵,认真想了想,却从脑海中搜不出这号人,于是猜想她大概不是混这个圈子的,于是傲慢的哼了一声,厉声道,“好啊,你朋友刚刚把我的衣服弄脏了,害我当众出丑,说话还不干不净,衣服我不在乎,但这口气我咽不下,我要她当众给我道歉。”
厉抒甯这一嗓子可不低,周围已经有人饶有兴味的凑了上来。
周阔的脸当时就拉下来了,正要上前一步却被方洵按住了肩膀,然后借着在他肩上的力量把他往后带了一步,自己走上前,她看了眼厉抒甯,礼貌而友好的一笑,落落大方的道了个歉:“厉小姐,弄脏了你的衣服,是我的疏忽,对不起。”
周阔脸色一沉,贴在方洵耳边小声道:“不用怕她,有我在这,没人能逼着你道歉。”
方洵伸手使劲戳了戳周阔的腰,小声道:“闭嘴,你二哥在后面看着你呢,别惹事。”
眼瞅着周阔和方洵在她眼皮子底下推推搡搡,眉来眼去,一副熟捻又亲热的模样,厉抒甯更气了,她抬手从身边走过的侍应生托起的盘子上拿了杯红酒,不由分说对着方洵就泼了过去。
周阔眼疾手快,赶紧上前一挡,大半杯红酒全都泼在他身上,还好穿的是黑色,酒渍并不明显,但里面的衬衫已经全湿,紫红色的酒液顺着他前胸中线往下淌,连身后方洵的裙子都未能幸免的被溅上几滴。
厉抒甯当时就傻了,手里还拿着杯子,愣怔的看着突然挡在方洵前面的周阔,气得嘴唇直颤:“你,你什么意思?”
周阔面无表情的看着厉抒甯,然后开始动手解西装外套,又用力扯下了原本打得规整的领带,之后连着外套一起往地上使劲一摔,一副豁出去的架势:“我今天怎么把方洵带出来的,我就会怎么把她带回去,谁想欺负她,冲我来。”
周阔这架势一摆出来,厉抒甯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一直被她留在会场外时刻留意她一举一动的两个保镖就快步走了过来。
方洵一看这场面收不住了,担心周阔惹麻烦,于是使劲把他往后拉,不停的在他耳边重复:“你二哥在后面看着呢,二哥在后面看着呢。”
周阔的心情有点复杂,他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周翦,一脸的歉意,那意思分明在说,哥,对不住了,我要大干一场了,你放心,砸了场,我一个人担着,绝不连累你。
一直冷眼旁观的周翦终于有了点动容之色,仿佛完全读懂了周阔传递给他的内容,他看了周阔一眼,淡淡的说了句:“砸了场,我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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