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是皇帝 第54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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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是奉了新帝的命令,来替她量体裁衣的。岑樱像个木偶一样任她们施为摆弄。

一丈毯,千两丝。宣城太守知不知。

脑海中回荡过幼时父亲教过的诗,她有些窘迫地道:“我的衣裳已经够多了,不用再做了。”

宫人笑着应;“奴等也只是奉了陛下之命。”

又捧来了绣图请她过目。五色翟鸟纹,芙蓉锦鸡纹,凤穿牡丹纹……皆为龙凤翟鸟之属,用金丝银线绣出,一粒粒缝了珍珠上去,光艳夺目。

规格礼制,明显逾矩。岑樱问:“这纹饰会不会太过贵重?是我能用的么?”

“县主,这是陛下的吩咐,您放心就是了。”青芝抱着云团走进。

她们个个都似打哑谜,又不肯多言,岑樱只得咽下了腹中疑问。

夜里她等他等得睡着了,嬴衍过来时,她正趴在书案上,发出几声低低的梦呓:“青芝……是闷罐儿来了吗……”

嬴衍的脸色霎时沉若浓云。

一旁的青芝装作未闻,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退下。他将人从案上捞起,拖入怀里,岑樱已恍惚醒了过来:“闷罐儿?”

她迷蒙睁开眼。

嬴衍冷着脸,抱她在怀中坐下:“叫朕什么?当着下人的面,也敢这般胡言乱语。”

“以后,不许在别人面前提这几字。”

“就要。”她轻轻地嘟哝,大梦过后仍有些不清醒,“我才不管呢,朕来朕去的,当皇帝了你很威风是不是?”

“只是你一个人的闷罐儿不好么?”嬴衍没理会她的胡言乱语,以指腹一点一点揉着她脸上被书脊印出的红痕。

他这一声语声并不十分清晰,岑樱尚在初醒的混沌之中,也就没有听见。她揉揉眼神智清晰了些,又忆起了白日的事:“我、我好像有件事情想问你……”

鸡同鸭讲。

嬴衍斜她一眼,拾起案上那本被她压出褶皱的《礼记》:“我先考考你近日的功课。”

他给她派了女傅,从儒家经典到记述宫中礼仪制度的《内典》,全部都要她了若指掌。偶尔还要过来亲自过问。

可怜岑樱只是跟着阿爹学过一点儿圣人的教诲,哪里系统地学过这些。每日疲累不已,直至今日才趁他御驾春耕偷摸着出宫,却得知了村子的事,早早地回了。

知是逃不过,岑樱只好耐着性子任他抽背了几句。偶有几句答不上的,便乖乖伸手任他惩戒。

嬴衍只瞥了她一眼,捏着戒尺并未动作。

“说吧,你要同朕说什么。”

他已知了她今日出宫遇见周沐的事,还知方才底下人来报,周沐的住所被人纵火,险些死掉。不必问也知道她要问什么。

岑樱遂说了清溪村被屠之事,问他:“你之前就知道的对吗?上次月娘想说,你不让她告诉我。”

“是。”他径直了当地承认道。

岑樱有些失望:“那你为什么不处罚薛崇呢?你已经做了皇帝了啊,还是说,难道你一点儿也不在意那几十条的人命吗……”

她想起周沐告诉她的那些名字心间便一阵阵地抽疼,那些苍白单薄的名字背后,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是一个个关心她爱护她的活生生的人。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之间的争斗要把乡亲们扯进来。

嬴衍密长眼睫在烛火里微扇了下,面上并没什么情绪:“定国公府毕竟是太上皇的旧部,根深蒂固,一时不好拔除。”

“你再给朕一些时间,朕必定会还他们一个公道。”

“可那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你之前,又为什么骗我?”岑樱眼角酸涩得要裂开,却固执地不肯掉眼泪,看着他烛火阴翳下稍显阴郁的脸,一定要等个答案。

“告诉你,有用吗?”嬴衍容色淡漠,扶住了因悲痛而摇摇欲坠的她,“已往之不谏,来者之可追。事情已经发生了,在没有绝对的把握将敌人一击致命之前,只能蛰伏。”

“清溪村之仇,朕从未忘却。早晚有一日,朕会让薛家为了那些死去的冤魂而赔命。你又在担心什么?”

他微皱眉宇,心间其实是有一些烦躁的。

他自幼生在皇城里,见惯了死人的事。京中大臣反叛动辄夷族,他治过人死罪,也亲手杀过人,甚至每一年秋决问斩都是由他亲手勾选死刑犯名字。

眼下,对清溪村村民的死他也没什么可伤怀的,只是觉得他们因他而死实属无辜,实则心中并无多少触动。

皇权之争,不该将手无寸铁、毫无利益瓜葛的百姓牵扯进来。

将来清算薛家,他也必然会重提此事。岑樱却在此时指责他,着实有些莫名其妙。

岑樱摇头:“我没有怪你。”

“我只是害怕,害怕你也和薛崇一样,把我们看得和草一样轻贱,死了就死了,不会为他们做主……”

“这自然不会。”他不假思索,“我的老师教过我,民贵君轻,社稷次之,这句话我一直记在心上。”

真会如此吗?岑樱有些失落地想。她想太上皇当年御政时何尝不是有仁君之称,若非亲眼见识过他的狠戾,她是断断然不会信的。

闷罐儿是他的亲子,是因薛家才流落村中险些死去。但他却毫无追究之意,又遑论是与他毫不相干的几十条人命。

至于闷罐儿,她知道他见惯了这样的事,便很害怕他也会像他的父亲,因为司空见惯,就将人命看得有若草芥。

就像,就像他对待那个宫人的死一样……

——

此夜之后,岑樱有些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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