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1 / 2)
“知不知道坐在火车上看日出是什么感觉?”
舒盈本来以为简跃说私奔只是闹着玩的,结果也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的,还真跟他上了火车。五点半的车上满坐着面容疲惫的旅人,一挨上座位就接二连三地阖上眼打起了瞌睡,整个车厢都安安静静。
她低头看了车票,楚天到上阳。
上阳是肃安省地级城市,从楚天坐火车过去大概两个小时,是省内小有名气的旅游城市,有两座颇负盛名的大。简跃临上车前跟她说,“把你能请的婚嫁、产假什么的都请了,这一趟,估计三两天回不来。”
她心想她只请了一天假估计工作都堆成山了,三两天不回来还得了?但想是这么想,还是不由自主地跟了简跃上车,和他十指紧扣地,撇下这个城市里所有他们的重担和包袱,就和当年义无反顾地翻墙翘课去租书的小店里看小说、吃零食没什么不同。
天际处已有微光从云曦中刺出,简跃昏昏沉沉地把头靠在她肩上,不言不语地牵着她的手已经是半睡半醒。她反正是睡了整整一天才被常欣喊起来,现在精神奕奕的,一点不困。窗外的天空还是阴沉,低矮的楼房和绿油油地田埂交错着,铁轨外的铁栅栏后面,下地干活的农妇弯腰在池塘里洗了个手,短短的头发,素面朝天地看向东面。
正在这时,火车呼啸着疾驰入长长的隧道中,车厢里的光线忽而暗下来,简跃却睁了眼睛稍稍抬起头看她。
他的眉很浓,黑黑地贴着眉骨,显得眼窝凹得比一般人更深,连带着五官都立体起来。她想起从前学校的女生们闲着没事总爱时不时路过简跃他们班的走廊,佯装着互相嬉笑说话,却不自觉地放慢脚步,拿眼睛往班里面认真瞅,碰上大课间十几分钟,她们能来来回回走上好几趟,小心地隐瞒着自己的心思,可任谁都看得出来,她们拿余光偷偷看着的人,是简跃。
少女们真的心境纯粹,私下里能把简跃的姓名念上一整天,观察他举手投足的姿态,拿铅笔描摹他的背影,谁都不吃谁的醋,好似他就是个迷梦,是天上的星星,看看就满足,至于早恋?想都不能想的事!
……反正他也不会跟任何人在一起。
舒盈从没告诉过简跃,对他,她也暗地里有过同样的心情。
她到现在都记得简跃是怎么若无其事地向她走来,轻描淡写地找她要了一根烟,他的目光熠熠生辉,夹烟的手指修长白皙,甚至连凑过来点火的侧脸都干净清俊,没一点轻浮。
他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
“你看。”简跃忽而将视线转向窗外,舒盈也忙回头——火车驶出隧道的一刻,车窗外的景致随即豁然开朗,太阳从山峦的缝隙中露出金灿灿的光,刺目的太阳光隔着玻璃晒在她脸上,舒盈不禁拿手挡在了面前。她从指缝中看向郁郁青青的高山,山坡上有成片的墓碑和坟头,光突突的一块横在山中央。
简跃伸手盖住了她的眼睛。
她觉得好笑,把他的手拽下来,“干嘛?”
“不要看。”他说,“我不想让你看这些。”
她不知道简跃从什么时候起居然会对生死之类的话题讳莫如深,大概是从鬼门关里走过一遭,对人世的留恋也越深刻。舒盈将头抵在简跃肩上,拿脸颊蹭着他的颈侧,用一种沉静的目光看着车厢里来来往往的旅人,轻轻嗅着他衣服上香烟留下的余味。
简跃直起腰来想让她靠得更舒服些,一手环住了她的腰。
火车到达了第一个站台,大批的旅客拎着笨重的行李箱和大麻袋走向车门,她问简跃,“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真的一去不回来会怎么样?”
简跃想了想,回答她说,“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我都陪你……”
到达上阳时间尚早,两个人都没带行礼,两手空空自然是轻松的。简跃领着她在汽车站里排队买票,舒盈这会觉着奇怪了,“你早就规划好目的地了?”
“带你去见我爸。”简跃掏出钱包来付了两张票钱,看舒盈一脸诧异的,笑着问她,“怎么了,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爸?”
“你爸住在上阳?”她跟简跃在一起这些年,统共只在简跃高考之后见过一次他爸,印象里是个蛮和善的中年人,跟秦淑雅离婚之后就一直住在乡下,没什么事很少往城里跑,她这会突然醒悟过来,这个乡下就是上阳,简跃的爷爷是上阳人。
大巴从上阳出发,一个小时之后就到了临近凤岳山的一个县城,简跃驾轻就熟地从县里找了辆载客的面包车,三两句话谈好的价钱,又是颠颠簸簸地一路从县城驶入了乡间小路。舒盈是从没来过乡下的人,看司机不急不缓地把车开在狭窄的一条田间小路上,不免提心吊胆的,尤其从她这个角度往下看,车轮子都瞥不见,感觉随便歪个弯,车就能陷在田埂里。
简跃跟司机招呼说,“师傅,我们在这下。”
等司机停稳了车,简跃拉开车门利落地迈着脚沾地,手牵着舒盈小心翼翼地走下来。面包车按了两声喇叭驱赶路上的野狗,转眼就不见了踪影。舒盈抹了抹额头的汗珠,拿手挡在额头上向四周看看,前头就是一座高山耸,“这就到了?”
“不大记得了,上次来还是前两年的事。”简跃领着她从一条小路弯弯绕绕地走了五、六分钟,大中午的太阳高照,舒盈满脸通红,他有些心疼她,“是不是很热?”
“查案的时候经常大太阳底下一蹲就是大半天,这两步路有什么?你也把我想得太娇贵了。”舒盈踩着帆布鞋在被太阳烤得炽热的田地上,心想好在她临出门的时候图方便,套了双走路舒服的鞋出来,“还有,什么叫不大记得?你到底认不认识路?不认识打个电话问下呗。”
简跃摸出手机来一看,“关机了……”
“非要在大巴上玩游戏吧?”舒盈摊手,一脸嫌弃。
简跃拉着她走,“没事没事,我现在想起来了,前面左转有条小溪,溪前面就是。”
“你确定?”舒盈将信将疑。
简跃斩钉截铁,“肯定,我高中暑假还住过这一段时间,不会错的。”
半个小时之后。
简跃迫于舒盈的眼神威逼无奈承认,“……我迷路了。”
舒盈也是被他气得没话好说。
可转念一想,她又觉着好笑,简跃认路是真不行,离了导航仪他车都不会开,也就市中心几条大路他走得熟悉些,至于高中暑假住过的乡村?呵呵。
没法子,两个人找了间小超市向老板借手机充电器用,按半小时五块钱的价格,简跃好歹是能把手机打开了。接通了父亲的电话之后,他大致说了说情况,又向老板询问了位置,电话那头传来唉声叹气的声音:这么大个人还迷路?你搁那超市里等着,我去接你。
舒盈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找老板买了支棒棒冰,从中间一掰一半,有头的一端给了简跃。
舌尖沾到碎冰的瞬间冷得发麻,但她早就热得满头大汗,嚼着口里哈密瓜味的冰块一阵舒爽,简跃却衔着个棒冰在各个货架间走来走去,也不知是在买什么。没一会,舒盈就看见个穿蓝色短袖衬衣,白休闲裤的中年人正往这走,她对简跃的父亲依稀还有印象,忙站起来喊了声,“简叔叔!”
“哎呦,舒盈啊——怎么你跟着简跃一起来的?这浑小子,来之前都不知道给我打个招呼。”简父踏着大步走过来,满面笑容,额前眼角顷刻都现出皱纹来,却显得精神奕奕。
好些年没见了……
舒盈一时心情复杂。上回跟简跃的父亲见面时还是警察入校时,他特意在校门口的小饭店里请两个人吃饭,点了满满一桌的菜,点着烟感慨着地和她叮嘱,说简跃从小被他娇惯坏了,要是做了什么不趁她心意的事,让她只管教训——他这个儿子,就交到她手里了。
“简跃!”舒盈回头冲着超市里还在结账的人喊,“走啦!”
“就来……”简跃拎着一大袋东西走出超市,一手揽过舒盈的肩,对自己的父亲嘿嘿地笑,“爸,不好意思了,麻烦你特意来接我们。”
“走走,回去吃饭,这大热天的——”简父兴冲冲地在前面领路,简跃则牵着舒盈的手紧跟在后头。舒盈很好奇他袋子里拎的是什么,伸手去扒袋子的口探头看了眼,居然是些日化用品,洗面奶、洗发水、沐浴乳、牙膏毛巾什么的,包装都似模似样,拿的也都是品牌货,怪不得刚在超市里磨蹭了老半天。
“乡下的东西,不知道是真是假,凑合用吧?确实来得仓促了,忘记给你准备日常用品。”简跃是这么给她解释的。
舒盈本想说她不讲究这些,可想想……这么大夏天的,她要是不用洗面奶估计都能难受地睡不着觉,不说脸脏不脏的问题,就是个心里作用也不舒服。思来想去,还是简跃对她的习惯实在了若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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