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8:家长里短(1 / 2)
葬礼的事情彻底告一段落,大抵是因为镇上光阴散漫,梁家驰难得放松一次,平日时间紧促的周一,他却睡到了八点多才起。
洗漱之后,和公司那边连线开了个视频会议,听报告,分析股市风向,把纷杂的事务逐一理顺,确认没大的问题后,秘书问他需不需要订返回上海的机票。
梁家驰闻言,正犹豫时,听到敲门的动静。
两短一长,停顿得颇讲究,梁建山略尖的声线透过门版钻进来。
“家驰,你醒了吗?”
梁家驰皱眉,不知道父亲大清早又打哪门子小算盘。
自从上次送客时损了他几句,梁建山在他面前便总有些拘谨。
也仅限于在他这里,几分真怕几分装怯,对其他亲戚依旧是借着他的名头趾高气昂。
秘书识时务,看他脸色冷了几分,很及时的挂断电话。
梁家驰拉开门,房间里敞亮的日光瞬间扑到梁建山身上,在眉眼间打下一层阴影,神情显得灰溜溜的。
不知怎的,看到父亲这么黯淡,梁家驰心底生出股闷气,又有种悲天悯人的无奈,两种情绪相互僵持了片刻,他敛去几分漠然,“怎么了?”
梁建山比他矮了大半个头,仰起脸,有些惶然的觑他面色,搓了搓手,“哦,早饭买回来了,半天没见你下来吃,想着要不要送上来。”
这份过度关心让梁家驰觉得很别扭。
分明是父子,却隔了太多罅隙和疏离,关系仿佛老房子里的蛛网,怎么理都脏乱。
“不用了,我马上下去。”
能做的只有顺着父亲的伪善态度继续演和谐戏码。
“诶,嘟嘟已经吃完了,先不久,你姑爷家的老幺打电话说要来看看你的,估摸着九点多就过来了吧。”
梁家驰微虚起眼,想了下,“吴瑞安?”
“对对,说是上次吊唁的时候,孩子病了,跟他媳妇儿回娘家去,在市医院住了半个多月…….”梁建山摇摇头,“现在的小崽各个都娇贵,吴老幺本来也没什么家底,如今这是养了个小药罐子哦,烧钱的嘞…….”
“我做生意那会儿,你姑爷跟在我后面混得也是蛮不错的,后来自己要单干,还要分家,结果么,破财了吧!”
唏嘘的语气里,倒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调调
梁家驰冷冷的瞥他一眼,梁建山顿了顿,见好就收的闭嘴。
“爸爸!”
梁渡听到脚步声,跑到楼梯口仰起脸看他,又小声的喊了句爷爷。
到孩子面前,梁家驰脸上露出宽和的笑意,摸了摸她毛绒绒的头发,“吃早饭没?”
“吃了!我吃了四个炸汤圆呢!”梁渡伸出手指,眉开眼笑的比了个数字。
“哟,难怪我都快抱不动了……”梁家驰一俯身,将孩子抱在臂弯里,低头贴近她柔软的脸颊,蹭了两下,笑道,“我家姑娘,真胖了。”
男人下颌上淡而薄的青茬擦过皮肤,带着点生硬的痒,梁渡被逗得咯咯笑。
父女俩有说有笑的走到餐桌旁,梁建山也一直腆着张笑脸,亦步亦趋的跟着。
梁家驰盛了碗小米粥,就着盘榨菜吃,视线偶尔掠过欲言又止的梁建山。
早知道他无事献殷勤,肯定有原因,所以梁家驰也不着急,提着筷子,慢条斯理的吃,间或还回条微信。
在听到那头的语音问梁家驰什么时候回上海时,梁建山终于坐不住了。
舔了舔干得起壳的嘴巴后,他倒了杯水,自己喝了一口,仿佛下决心一样,扬声道:“家驰,爸和你商量个事儿。”
连称谓都搬了出来,梁家驰不动声色的抬了抬眉峰,“怎么?”
梁建山对上他沉暗的眼睛后,为难道,“是这样,我想在复兴街那边开个棋牌室,再做点烟酒生意…….”
梁家驰张口,还没说话,他立刻补充,“烟酒的来源渠道你放心,你廖叔正好是经销商,他说都给我搞好了,只要去办个营销准可证就妥了。”
“哦…….”梁家驰拿着纸巾擦了擦嘴,也倒了杯水,缓缓喝了一口。
他垂下眼,看见水纹上映出梁建山的轮廓,模模糊糊的,一对眼珠却透着股精光,
梁家驰抬头,手指轻叩着桌面,停顿几分钟后,漫不经心道,“好事儿呀,既然都给你办妥了。”
平直的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他的姿态也是慵懒的,对面的梁建山却觉得如坐针毡。
手里端着的杯子转了好几圈,话也在肚子里过了好几遍,“筹备工作我确实都弄好了,就是还差点…….”
他抬头,悻悻然的看着梁家驰。
“差点钱?”梁家驰替他说完,眼底浮起几分轻蔑。
梁建山自知理亏,自从梁家驰读大叁的时候,他经商失败,害得他不得不休学去工作以后,心里便一直存了愧意,又加之这些年他和王月琴都在镇上,没找过正经工作,一应开销全由梁家驰负责后,便更理亏。
俗话说人穷志短,靠着儿子吃饭,底气不足,久而久之,便越发抬不起头来,但这分懦弱也催发出一种理直气壮的贪婪和鲁莽。
看梁家驰一副对他了然于心的样子,梁建山既觉得屈辱,又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无赖,把杯子用力朝桌上一扣,“缺点本钱,你先借我,倒时候我赚回来了还你。”
梁家驰依旧冷淡着眉眼看他。
“现在你妈死了,我一个人住镇上,要真没个傍身的活计干着,搞点钱,镇上这些人指不定要怎么戳我脊梁骨。”
说实话,王月琴去世后,这些天他都在观察梁家驰,他的性情本就凉薄,这些年游走于名利场,言行举止更叫人琢磨不透了,处事方法也渐渐冷硬,简直不近人情。
梁建山越想越后怕,深深觉得要真让梁家驰远走高飞了,时间一久,肯定把他这个老爹抛之脑后。
“还我?”
梁家驰哼笑一声,掏出烟盒,摇了支香烟出来,穿堂风吹进来,他低头,笼着火点燃,轻慢地吸了一口,隔着层白雾看他,“这话我可是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梁建山最怕他这气定神闲的样子,高高在上得视他如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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