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1 / 2)
小雪日,小桃倚在窗柩旁,翻阅一卷不知是谁胡编乱造的杂物志。
这书是在城里最大的书肆买的,店掌柜推荐得言之凿凿,说这卷记载了当世所有的离奇之物、希世之珍,不宜外传,五两银子便宜你了。
然而桌上摞起来的一迭大同小异的书本证明,书中不仅有颜如玉黄金屋,更有生意经,夸大其谈信口开河是这些店老板的通病。
劣质的油墨臭味随着书页的翻动而散开,配合这些粗浅的、不知所云的文字,小桃翻得极快,心烦气躁显而易见。
没有找到想看的,她有些气恼,随手将书丢在一边,起身下楼。
风来居近日难得的客满。
不止是这里,应该说整个不弃城都是怪异的熙来攘往。也就这几日,城里很明显涌进了大批新客。有的帮派同门结伴而行,有的形单孤影,但无论从何地而来,他们都有同一个目标——不弃令。
茶棚一话,惊天雷似的,满城风雨越刮越远,始作俑者老菜头却离奇消失了。然甭管真假,事既已传出,多得是想浑水摸鱼的,多数人觉得来探探总不是坏事。
可林小桃对这些不感兴趣,她关心的是另一个东西。
吆喝声此起彼伏,账台上的算盘噼里啪啦就没停过,风来居的小厮和掌柜忙得脚不沾地。小姑娘站在楼梯口,俯视人满为患的大堂。
十余张小木桌子歪歪斜斜地摆着,凹凸不平的桌面油腻不堪,平时没人会嫌弃,毕竟钱袋有百贯出门就能有更好的选择。
不过今日不同,就不说城里各大好驿早早没了位置,连风来居这样的陋舍都一桌难求,挤在城外破庙的江湖人更比比皆是。
不用风餐露宿就不错了。
阮明尧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他抓着封蟾剑,别别扭扭地坐在板凳上,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凳子上的黑渍,也不让眼珠子往别处瞟,两只被夸赞惯了的漂亮眼睛直直地瞪着对面醒目锃亮的脑门。
小光头脸色难看,欲言又止,同样畏手畏脚地坐着,他大气不敢喘,似乎也不敢放松,竟也一个劲地看着对面的小公子。
两两相望良久,论耐性谁比得过坐禅的和尚,阮明尧僵硬地开口:“你,你看什么?”
“施主又……又为何目光炯炯地……看着小僧。”小和尚艰难道。
“……太脏了!!!”
“?”
“一个客栈怎么能这么脏!受不了,受不了!习武之道,君子之性,区区一方木桌都不擦净,何以持剑,何以净心!”白脸小公子碎碎念着,他突然噌地站起来,“小二!烦请上清水,上……”还没讲完,他眼神不自觉地瞟在了一旁吃肉大汉的身上。
大汉离得很近,一身黑襟怕是穿了许久,权当抹布了,一手的油往身上擦,海碗漏出的酒往衣领灌。他咀嚼时转头与同桌的弟兄掰扯,嘴里唾沫星子直喷小公子的肩膀。
阮明尧当即一震:“兄……兄台,你离我……呕……”
实在受不了了,他弯腰干哕起来。
“施主,你……呕……”
小和尚见状,跟着着急起身,刚开口,呼吸一促,空中混合的浓重肉香席卷而来。他清秀的脸顿时青白交加,胃腔竟也一阵翻腾,几个踉跄,撞得桌子移位,茶壶茶碗顺势滚落了下去,径直砸向小公子的背。
“当心!”他赶忙提醒,一边捂着口鼻,空出的那只手往桌面轻按,一股奇异的劲力从五指散出,以木桌为媒介,居然如水波一样荡开了。滚动到桌边的茶具瞬时像被兜住了一样,稳稳地定在了桌檐边。
小和尚一只手还撑在桌上,趁着这时候探身去接茶具,却没想到,被另一只素白的手捷足先登了。
————
“好点了吗?还是很难受吗?”
阮明尧和小和尚互相搀扶着坐在屋子里,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水,抬眼就瞧见一个小姑娘蹲在他们面前,小动物似的,黑溜溜的眼睛认真又关切。
阮明尧下意识猛地一退,白净的脸迅速飞上一片红,他一口水卡在喉咙,摆摆手,偏过头说:“……咳……我,没……咳……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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