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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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算术这门课华苓接受起来毫无压力之外,其他的都是需要花心神去学的东西,在丞公的压力下她又不能学得太差,所以每日里从睁开眼睛到闭上眼睛,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练习上,终究是没有被分外聪慧的七娘和总是加练的八娘抛下太远。

开蒙第二个月,谢丞公检查华苓的大字时终于有两分满意了,但是依然没有把令她每日多写十张大字的话收回。

谁说王公贵族家的女孩子生活悠闲自在?

华苓只能深深的叹气。

终于盼到了休沐日,一大早,面貌十分端谨严肃的宋嬷嬷来到了竹园。

华苓记得在唯一一次到前院校场的时候,曾经见过这位嬷嬷,在丞公面前十分得用的。

金瓯立刻恭谨地将她引进华苓的正房来:“九娘子,这位是老爷跟前的宋嬷嬷。她是来代老爷问九娘子,老爷今日要到城外菩提寺去品茶,问九娘子想不想去呢。”

“去!”华苓兴奋得差点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眼睛亮闪闪的。

可以出门去玩,谁不愿意啊?

丞公爹果然是个好爹,有事没事都想着她!

活泼可爱的小孩子就是惹人喜爱,脸上有深深法令纹的宋嬷嬷也不由露出几分笑意,微微躬躬身,和声道:“如此甚好。菩提寺乃是佛门清净地,便请九娘子换一身素净的衣物,头面亦是素雅为好。”她看一眼金瓯和金瓶,又道:“丞公嘱咐了,此去轻车简从,金瓯金瓶却不必跟随,由老身照料九娘子便可。”

辛嬷嬷一听就露出了几分忧虑,九娘子长到这般大,还未曾离开过她身边呢,这一下就是去金陵城外,来回须得四五个时辰……

华苓毫不犹豫地点头,朝宋嬷嬷甜甜地笑:“那就麻烦宋嬷嬷了,九娘一定会很乖的。”又安抚辛嬷嬷:“嬷嬷你别担心,有爹爹和宋嬷嬷照顾我,一定很妥帖的,你就安心在家里等我回来吧。”

金瓯和金瓶也有些犹豫,但看华苓高兴的样子,便没再说什么,快手快脚为她换上一身黛色襦裙,头发梳成双丫髻,以缀了珍珠的黛色绸带饰髻。金瓯蹲下身,给华苓在腰带上挂了一个小小的青色香囊,含笑道:“九娘子一路平安。”又将华苓一身衣物打成包裹,奉给了宋嬷嬷。

辛嬷嬷终于把心态调整好了,叮嘱华苓道:“九娘子到了寺里万万不可对佛对大师们不敬,如此方能得佛祖护佑。”

华苓不停地点头,嘴上说着“嬷嬷放心姐姐放心”,脚下已经踩了风一样跑到了宋嬷嬷身边,看得金瓯金瓶都忍不住笑。

宋嬷嬷领着华苓一路到前院,谢丞公已经在他设成书房的澜园前站着,背着手,穿一身酱色圆领袍子,大郎侍立一旁。一架清漆油面,没有任何特别标志的马车停在旁边,两匹高头大马格外精神。

华苓一下子就惊喜了起来,迈动小短腿跑过去:“爹爹,大哥!原来大哥也去呀!”仲秋之后,华苓和大郎的感情一日比一日好。大郎隔三岔五下学回来,都会打发小厮给华苓送来些小玩意儿,竹制的风车、一整套几十个的泥人儿、干果糕点,总之他是看到什么有趣的就给华苓买一点。这些小物件花费不多,有的是大郎对妹妹的一份关爱,总让华苓感觉到心里暖和。

大郎笑道:“小九怎地这般高兴?”

华苓将双手背到身后,郑重地说:“小九还没去上过香,所以很高兴。今天要上很多香。”

大郎“哦”了一声,拍拍华苓的头承诺道:“小九放心,要烧多少的香都有,哥哥帮你进香油钱。”

“谢谢大哥。”华苓这下才想起,这年代烧香是要上香油钱的,这业务她不熟,更重要的是她没钱。遂又谄媚地朝大郎一笑。

谢丞公看看华苓穿的素淡,满意地点点头,将两兄妹提溜上马车,宋嬷嬷也上了马车坐在一角,又令谢贵大掌事亲自在前面执驾。不过旭日初升时分,马车已经渐渐驶出了丞公府。

致远堂里,牟氏听得平嬷嬷报告,一张雍容的脸上并无什么表情。

平嬷嬷小心的注意着牟氏的表情,眼里有些忧虑,小声的说:“太太,老爷年年都要去菩提寺品几次茶,怎么这次却带了大郎和九娘……”丫鬟们互相交换着眼色,谁心里没有猜测呢。老爷带了大郎,为何不带三郎?带了九娘子,又为何不带七娘子?明明七娘子和三郎才是嫡子女……

牟氏的表情很平静,只有手里抓成了一团的丝帕泄漏出半分心思。她忽然神色一厉,啪地反手给了平嬷嬷一巴掌,打得平嬷嬷立刻跪到了地上:“老爷的心思,也是你们这些当下人的能揣测的?不过是去城外品个茶,老爷心情好带上个把孩子罢了,带谁不是带?反正我三郎七娘身子弱,我可不会交给他带出去!他也是没办法!”

“太太息怒,是卑下想差了,太太息怒……”平嬷嬷被牟氏忽然的怒气吓得不轻,连声求饶。

“都给我出去。”牟氏冷声命令,侍婢丫鬟们立刻无声的退出了房间。待得四下无人,牟氏眸中才露出了极其冰冷的神色。她是这府中的女主人,她亲生的儿女才是这府中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若是有人想要干涉这一点,就不要怪心狠手辣。

木头车轮子轧在青石路上嶙嶙地响,车厢一震一震的,即使铺了几层软垫,也不怎么舒服。但和能够出外的诱惑相比,这点缺点完全不被华苓看在眼里。她适应了一下环境,得了丞公的许可,就开始兴致满满地从车窗往外看。

丞公府在金陵城东,离府便是一段平整干净的道路,两旁是修葺整齐的高墙,这片区域分布的都是高官贵族拥有的府邸,市容非常好。

马车很快驶进了更热闹繁华的区域,道路依然横平竖直,两旁的屋舍开始参差不齐,门面几乎都开辟成了店铺,售卖各种各样的货物,门前还会用高杆挑起亮眼的招牌,招徕顾客。

路上行走的人以男性居多,但女性也不少,矜持些的会以帷帽遮面,也有年纪大些的妇人连帷帽都不戴的,路上的人也不以为异。

大郎早出过门无数回了,笑嘻嘻地一指几十米外:“小九看那里。那个番邦人像不像戏文里讲的夜叉?”那是一个红褐色卷发的高大男子,身穿褐色的短上衣、绷住臀部的窄腿裤和长靴,转过脸来,一脸遮天蔽日的大胡子,眼神很凶。

谢丞公斥道:“勿要吓唬你妹妹。”父亲的怒气是不能承受的,大郎赶紧收起笑容,连辩解也不曾,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好。

“小九不怕,那是眼瞳、发色不一样的人。”华苓回头朝谢丞公笑笑,认真地说:“他们亦有自己的国家和族人,传承。他们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

谢丞公面上浮起一缕赞许的微笑:“小九还知道些什么?”

知道的多着呢,华苓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很干脆地摇摇头:“小九就知道这么多,嬷嬷和姐姐们说的。”

华苓的话让大郎思索了片刻,他脸色严肃起来,问谢丞公道:“爹,孩儿听人有言,近来那末卢国主似有不臣之心,近三年内进贡的财物一年比一年更少。”

末卢国,占据的就是前唐时期吐蕃国所在的青藏高原一带。

高原上气候与中原地带相去甚远,空气稀薄,降水又少,宜守难攻。大丹百万兵马久历战火,战力强盛,在辅弼二公的带领下,能将大丹的四境守得牢如铁桶,但在条件恶劣的高原地带上作战,依然举步维艰。

这片壮阔而丰饶的高原地带,从汉至唐再到如今的丹,从来不曾真正地纳入中原人的版图之中。

华苓不再关注马车外的事物,回身坐好,专心地听大郎和谢丞公说话。

“确实如此。末卢国在前唐时乃是吐蕃国所在,彼时吐蕃国力弱于唐,曾向唐称臣。便如如今的末卢与大丹。”谢丞公有了谈兴,缓缓同儿女分说道:“国与国间从无真正和平可言,若我大丹军队得到克服高原气候之法,辅弼二公必然挥师直进,克末卢于马下。反之末卢亦然。三十年前,末卢国主领十万兵马犯我沙洲、肃州、甘州,前任弼公麾下卫叔平将军率兵狠击,末卢十万兵马全没。”

少年眸中光芒如火,却是沉声道:“此后,末卢国向我大丹称臣、进贡三十年。枕畔有猛兽利爪,何能安睡!”

谢丞公缓缓颔首,他知道大郎已经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华苓一拍坐垫,大声道:“这样的人太坏了!打怕了就求饶,有了力气又来打!就该把他们都打死!”

话倒是很有气势,奈何小娘子还太小,中气都不足,说话奶声奶气的,听起来倒是好笑的意味更多。父子俩相视一笑,肃穆的气氛一下松懈了下来。

谢成公笑着问:“小九既如此说,面对打不死的敌人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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