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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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哀帝上任这一出,倒让嘈杂的朝廷暂时平静了下来,只是私下里对于这个新皇,众人心中看法多多。

谢慧齐身为国公夫人,宫里的消息自是总是第一批知道的,对于朝事政事,她向来是听得多说得很少,基本不跟外人说道这些,就是儿子们她也只是在她觉得她必须跟他们好好谈谈的时候才说道出她的见解,所以除了丈夫儿女,外人其实是不知道她心中丘壑的——即便是属臣夫人们来跟她交流消息,她也只管她眼前的那点属于应该她处理的事。

她看似很安份守己,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有几两重,她活了两世,有两世的智慧,两世的历练,才堪堪把握住自己,能掌控自己的喜怒哀乐,能有坚强的心志,客观的眼神看待万物,但饶是如此,她就是看得再开,七情六欲也不重,但再不重,这些东西都是有的,她不过是比一般知道取舍,知道淡化罢了。

她一个认知在很多人之上,且怎么知道处理自己欲望的人都尚且如此,这聚集了全国顶尖人才,也最旺盛的野心与欲望的朝廷的人岂是那般好掌控的?而在君权夫权至上的大忻,她身为一介女流,处处都受桎梏,她就更没有开口语惊四座,吓坏了别人,却能把自己的命给害掉的打算。

她无力改变朝代,就如她活在后世那样开化的时代也没有能力改变社会一样,她所能做的就是做好她自己,在任何年头,做好自己都是最强的态度,而能做好自己,也已是最强的实力。

当然每个女人都是不一样的,她自是喜欢好好活着,从从容容活到老,也有的是人走截然相反的人生,这都是选择不同,每个人都走在自己的人生路上,每一天过的都是自己选择,应该得的命运。

所以当和宁含蓄地跟她谈起朝中乱象的时候,她选择了淡淡听着静默不语,没有发表看法。

虽然在她看来,她不觉得现在的朝中很乱——哪怕她觉得赵益楼的政策很扯,以他为首的人跟她家国公爷作对让她很不快,她站在以赵党为首的敌对方的阵营里,且还是高位,能喜欢这些人才怪,但她也知道,很多进步都是在有激烈矛盾的时候才能得以产生的,没有对手才是最可怕,没有强硬的执行力的国家也是最不堪一击的,所以对相比逝帝看起来要残酷妄为得多的新帝,她其实没有任何一点别人提起他时的害怕与忌惮。

和宁觉得新帝刚刚丧父,心中忧愤,谢慧齐看法完全不一样,她是亲眼见过那个孩子的人,她知道那个从小就已经把自己的感情控制得分厘不差的孩子心中有伤,但是没有愤的。

沉弦教出来的孩子,也不可能是那么简简单单,没有脑子的人。

和宁也不是个喜谈政事的人,跟姐姐谈了几句就不谈了,但抵不住这些天来国公府祭拜吊唁的众属臣夫人跟谢慧齐所说的忧心忡忡。

齐奚陪在她身边,也是听了不少这些夫人们对新帝一言不发就杀人的担心,在她们眼里这时候她们唯恐自己也成为受害者,新帝明显不好掌控,如果哪天觉得齐国公府也是个祸害了,怕也会任性妄为拿齐国公府开刀,而首当其冲的就是她们这些齐国公府的属臣家族。

一个不受制约掌控的君主是谁都害怕的。

谢慧齐也觉得她们的忧虑不无道理,听了也就淡然一言不发,只是私底下跟女儿分析利情况,教她怎么看待大局,已经怎么去看待她的表哥。

从正面反面,她都给齐奚说道了一次。

齐奚其实还小,只是从她落地起,她娘没想把她当时下的千金贵女养,条条道理,种种本事,都是以润物无声的方式都教授了她,所以她再小,也知道她不可能以后嫁给她那个看起来很孤独的小皇帝表哥,自也是听得懂她娘跟她说的这些道理的。

“娘是想跟我说,我怎么看表哥的,那就怎么看表哥,不要让别人的认知影响自己?”齐奚在听过她母亲列举的各种人对她表哥的看法后便道。

“嗯。”见女儿听她一说就懂,谢慧齐点点头,摸了下她的脸,心中没有因她的聪慧有过多的高兴。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这些古老的道理都是真理,知道的多的人其实承受的要更多,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无情无欲,没心没肺,有也不过是懵懂罢了。

就像国师,就是万年不死,受伤了也还是要去找个地方让时间疗伤,所谓避世,不过是知道不可逃脱,把伤治好了再来承受一遍罢了。

她不愿意女儿什么都不懂,却也担心着她因聪慧而要承担的命运,一个人越是知道得多,到最后无一例外都知道这世上所有的事都不是别人如何的事,而是自己的事——他们不能作主替女儿决定她的命运,到时候不知道女儿会走上什么样的道路。

但就是如此,谢慧齐也还是没有去中伤小皇帝,而是选择了告诉她的女儿,应该怎么去看待那个看到她,眼中就会开满春花的表哥。

那些感情都是真的,人来到世间经历一生,不知道要承担多少惊慌失措与伤心难过,可人最本质最能安抚人心的欲望不过是有人那么喜欢你,你那么喜欢那个人……

就是她不想让女儿嫁给小皇帝,但她更不想让女儿受别人见解的影响,去理解那个对她抱以过最美好感情的人,哪怕这些感情终有一天会消逝,但它却是人活着能得到的最好的东西,它应该被珍视,而不是被蒙蔽与误解,或憎恨。

她不愿意扭曲女儿的心灵,就是怕她慧极必伤也亦然,因此谢慧齐心中也是不好受的,这世上从来都没有谁能一生平坦幸福,可母亲对儿女的爱却是唯愿他们一生别受伤害的好。

世事从不会完美,哪怕她的小金珠是他们夫妻的天之骄女。

“我懂的。”见母亲脸色沉静,目光却如水,深黑的眼底藏着忧伤,齐奚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是怎么懂得的,也就只说了我懂的。

她确是懂的,她的阿娘希望她不要在别人讨厌她的表哥的时候一样的讨厌他,但也不希望,她去亲近他,陪伴他,最后嫁给他。

她想她是懂得的。

她也不好跟她的阿娘说她已经答应过阿父了,便点着头,抱着她的脖子静静地坐在她的腿上挨着她。

齐奚从未想过要嫁给她的嘟嘟表哥,只是别人都这么说道,她听得多了也会疑惑她为什么要嫁给他,只是在那天小弟弟理所当然地告诉她,他那么看你,你就得嫁给他时才明白,她的嘟嘟表哥也是想让她嫁给他的。

若不然,他就不会用她阿父看他阿娘一样的眼睛看着她。

这本来是很好的事情,她听小弟弟这么说的时候还挺欢喜,只是可惜,怕是不能成行了。

”嗯。”不知为何,那“我懂的”三字一出,谢慧齐心中猛地就刺疼了一下。

情深不寿。

逝帝大殡定的日子最终选在了正月的最后一个日子,是平哀帝亲自定的。

诸大臣在的时候,平哀帝什么也没说,众辅臣在的时候,平哀帝也是什么都没说,只有齐国公和他单独在的时候,他才开了口,“真悲伤到底,真能记他一辈子到死的,这世上也就我一个人,无需拖太长的时日作法祭奠,也无需为他的下辈子祈天祷告,老天若真那么会开眼,不会让他就这么去的。”

平哀帝说得甚是平静,脸上甚至没有哀伤。

齐国公却一个字也回不了。

实话总是那么难听,能至死都记着沉弦的,也就他儿子了。

而就是他们夫妻死了,能真切记着他们的,也不过是他们的儿女,顶到到孙辈们这代为止了——再多的,不过是牌桌上列祖列宗中的那一列牌位。

至亲尚都如此,何况他人。

齐国公回去后,夜间夫妻入寝后与谢慧齐说道了此事。

谢慧齐听着许久都没有说话。

她不语,齐国公也未再言语,夫妻俩一直沉默着。

良久,谢慧齐开了口,嗓子都是哑的,“嘟嘟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他跟他父亲一样,太遗世独立了,一个皇帝是被权利与野心种种欲望架在那位置上的,而嘟嘟给她的感觉却像是哀莫大于心死,在等死一般。

他就像一汪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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