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用过早膳,双杏陪娘娘听了太子宫中嬷嬷的汇报。
两年前,虽还只是五岁稚童,太子就搬往了东宫独自居住。白日接受授课,只有早晚才得空来为娘娘请安。娘娘膝下空虚,只得了这么一个孩子,日日夜夜盼得紧。
嬷嬷走后,娘娘乏了。后宫的后妃在嫡庶尊卑上早就乱了规矩,皇上歇在哪里,哪里便过年,厌弃哪里,哪里就是冷宫,于是便也没人来向娘娘请安。
不过其他下人没得选择,在其位谋其事,将这宫中经营得还是井井有条。
服侍娘娘歇下,双杏去了内殿书房监督小宫女打扫。
书房窗户半开半合,几粒雪花顺着窗缝飘进来。
“呀。”双杏惊喜地轻声叫道,这是今年的初雪呢。
虽说这雪,来的早了些。
书房当值的两个小宫女也挤了过来,和双杏站在窗前看雪势渐大。
观望了会儿。双杏见她们偷懒也不恼,只是假意呵斥了两句便拉上袖子和她们一起清扫。
正当她拿起一把铜镇尺用软布细细擦拭时,她听见两个小太监在窗外站定避雪,许是为了消遣无聊嚼舌根道:“昨夜可是发生了大事呢……那段公公经此算是彻底栽了。触怒龙颜还能活着,说不定还没有死了强。”
“这下黄爷爷该乐了。自此他一家独大……倒也可惜……”
宫中的太监们有情又无情,今日可以痴痴地捧你,哄得你心花怒放,明日就能在你陷落时冲在第一线踩你啐你。在这飘摇又人心惶惶的时节,看别人楼塌了,自己也说不得的畅快。
“当啷”一声,双杏手中的镇尺掉落地上,惊扰了窗外的小太监。二人四目相觑匆匆离开,而书房内的小宫女们也担忧地看向双杏,像是不解她为何如此失态。
顾不得俯身捡起镇尺,双杏有些寒冷,心中闪过一张男子的脸。他面色苍白,眼中常含狠戾之色,生生破坏了本来清隽的五官。
君子温润如玉,他却如一把鬼魅的刀,身负骂名,万人唾弃。
可他……他有一双冰冷又温柔的手,那双手曾经拉着她,拯救她于飞雪与烈火、绝望与无助中。
那张脸,那双手,和那个名字重合。
……段、荣、春。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喜欢宦官男主文,自己来圆个梦。
有缘遇到朋友们,谢谢~
第二章
双杏撩起一截裙摆,另一手提着一盏朴素的宫灯,走在结了冰的小路上。
今日天气奇怪得很,早上的雪下了两个时辰,直直持续到娘娘用过午膳又睡下。
下午雪停,太阳升起,将盐粒子般的雪晒化成了水。
捱到将用晚膳时,双杏迎了来向母后请安的小太子。看着内殿母慈子孝的场面,她终于能和另一位大宫女换班,借替主子办事之名,出了中宫去寻人。
路面并不平整,不是半凝固的污泥坑,便是结了冰的青石板。要是在中宫,是断断不会出现这般情况的,洒扫太监早便将冰面敲碎了铲去。
这再次提醒了她,这里不是中宫的通途,而是达往废宫的小道。
可,再乱杂的路,也没有双杏的心乱。
这是她第一次忤逆、欺骗娘娘。她知道娘娘痛恨那搅乱前朝的阉人,她一向敬且爱娘娘,平素乖巧贴心,此时此刻却立场不稳,难以抉择。
其实她还是抉择了,不是吗。既然她走在这条路上,她便知道自己选了什么。
她再走。前方,便是故人……
中午双杏到御膳房提膳时,有意跟打下手的小太监闲聊,听闻段公公昨晚不知何故,从养心殿直接被拖入了慎刑司,未曾留情地被打了四十板子。硬要问,只能得个触怒龙颜的答案。
她又想起下午,她去内务府核对衣裳料子时,明明心中想的是去尚衣局,脚却一拐,走到了慎刑司。
慎刑司门口站着两个高大的太监,有相似的刁钻刻薄的脸。
毫无准备下,她以荷包里一枚娘娘在她今年生辰赏的玉环为贿赂,向他们打听段公公受罚后的去处。
两个太监看她身上淡蓝色大宫女服饰,以为是哪位娘娘在差人打听。
一个嗤笑道:“身在后宫便莫要把手申得那么长,还要管前朝如何。”
“不过阉人嘛……倒也算是后宫之人。”另一个接过玉环抬头看日光的透影,语带讽刺,似乎全然忘记自己也是太监。
但看在到手的玉环的面子上,又担忧双杏是哪位正得意的娘娘的身旁宫女,他们还是草草地向她指了废宫的方向。
“告诉你们娘娘,不要管这事了。这段公公如今还能不能喘气都要看造化。”
忍着因薄怒羞红的脸,双杏心中久久荡着这一句。
她以为那个人能一直立于云端,像她藏在心底期许祈祷的那样。即使路遇不顺,也能轻松化险为夷。
可现如今,这些人如此随意地折辱他,把他踩在泥地里,告诉她,他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轻松。他的境况不知要有多糟,多糟……
抬起手中宫灯,照亮眼前废宫的小院。
破败,荒凉。
皇城寸土寸金,纵是宫外的寻常家,也不一定会有这样的地方。与其他大殿楼宇更是格格不入。
双杏快走两步,钻过院门的空隙,再推开房间半阖的破旧木门。心下大恸。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被安置在这种地方。那些说要给他尽忠尽孝的徒子徒孙都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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