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在御,宠辱两忘_36(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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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驾临,谢昆率众将兵辕门前接迎,其中不少人是初窥天颜,见皇帝李朗如此年轻,都不由暗暗吃惊,待又见贴身随扈中莫名有一文士,不由糊涂,只道皇帝身边也与军中一样,总要有些文人幕僚,专职事务。

多有猜测,便私下有了窃窃之语,谢昆是个带兵极宽厚之人,这些常年驻外的将士也不懂太多规矩,纷纷交头接耳。

赵让见诸人多有偷觑,心知自己成了众人的话题,虽有所准备,仍觉周身不太自在。待到入席,他本欲潜坐到最下首,奈何李朗就仍是不肯轻易将他放过,非笑容满面招他至近席,令他与谢昆一左一右地陪饮。

席下的猜疑声更是嗡嗡四起,赵让心头唯有苦笑连连,这李朗,不推他至风口浪尖仿佛就浑身难受。

既是军中开宴,自也没有什么文人雅士诗词歌赋之类的阳春白雪,席开不久,果然有金陵花魁领着莺莺燕燕们,娉娉婷婷上场,若飞鸟投林般朝下席的众人怀里钻,一时间山歌野调,美酒如瀑,笑声如潮。

李朗并非深宫规矩看大的皇帝,亲自率军上阵过,知兵卒习气随将领,而谢昆驭下绝算不上严,对这班苦守边境的军士御前大肆纵情声色,倒无不悦,却见赵让微微皱眉,显出略感厌恶之意,正要向他开口,却被席下一忽如其来的粗声打断。

赵让早已是陪侍陪得如坐针毡,他生性严谨,自幼家教又严,向来不喜荒淫纵乐之事,自统兵为将之后,为作表率,自律更甚,也不容属下沉溺酒色,如今这俗艳直逼青楼的场合,他怎能不由衷感到厌恶?

且戍北之人多与北方狄戎打交道,久而久之,习俗互通,倒撇了不少汉人的惯常,饮食上学起野蛮人的茹毛饮血来。

适才席到高潮处,上来两道压轴名菜,一道是火炙鹅,一道活割羊,谢昆笑言唯有庆功宴才这么畅快淋漓地大快朵颐,金陵未闻有流行,皇帝大概也不曾有过口福。

然这两道菜却生生让赵让恶心欲吐,火炙鹅是将鹅罩在铁笼中,强它饮下椒浆,直接在火上烧烤,毛尽脱落,鹅未死,肉却已熟了。活割羊则是直接从剃光羊毛的羊身上割肉,现烧而吃,拖进来的五只羊几乎都肉尽,然都还不死。两道菜现身,血腥凶残之气也堪比屠场。

谢昆在为李朗割了两块羊肉烤好奉上后,亲自给赵让也递去一块,赵让婉言谢绝,这多少让谢昆下不了台,此时见部下朝赵让发难,他倒是乐观其成。

那军士是一队正,牛高马大,中气十足,醉态毕露地手指赵让,开声骂道:“你,你这汉子怎么回事?皇……皇帝都高高兴兴地喝酒吃肉,你,就你,委委屈屈地像个娘儿们!怕血还是怕死?怂货,怂货就给老子滚出这帐子去!”

这队正边说边晃到烤火边,从羊身上迅速割下块肉,脚步踉跄着到赵让跟前,把血淋淋的肉块一递,狞笑道:“来吃!不吃你就是个娘儿们,是那个,什么,净过身的吧!?”

部将皆哄然大笑,谢昆怕惹恼皇帝,起身训斥,却听上座的皇帝朗声一笑,俯身向赵让道:“静笃,粗莽之人心直口快,你是计较,还是不计较?”

赵让见李朗酒已喝下不少,双眸却反常地亮若晨星,他不由暗觑一眼始终在皇帝身后默默无声的魏一笑,察觉那人表情无异,才对上道:“臣无可计较。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君子之与禽兽也。如此佳肴美味,臣无福享受。”

李朗举觞大笑:“好你个赵让,把朕也骂进去了!”

那队正哪能听得懂赵让文绉绉的对答,倒是一听皇帝道赵让骂他,大喜过望,更理直气壮地冲赵让道:“你比皇帝还大吗?连皇帝都敢骂!看老子收拾你!”

半醉之人脑子本就不甚清醒,他本是打算硬将羊肉块甩给赵让,身子却在前倾之时失却了平衡,连肉带刀直往赵让面门扎去。

四处惊叫声顿起,电光火石间,赵让由坐而站,伸手一格拍掉那队正手中的刀,借势将那人整个身体带转了半个圈,两手并用把他从腋下抓起,往外扔出十来尺远。

那队正本来酒便喝得不少,经赵让这么折腾,当即瘫倒,“哇”地声吐出一地污秽物来。

谢昆见越闹越不像样,不待李朗发话,便阴沉着脸吩咐来人善后,他自向皇帝跪地请罪,李朗笑道:“无妨,这也是助兴。”

听得谢昆怔愕,转而醒悟过来皇帝这是由赵让自己出手教训出言不逊者,既全了赵让颜面,同时终结了众人对赵让的蔑视之心,不敢再轻率冒犯。

这小小的意外似未能阻止皇帝的兴头,转眼间,大帐内再度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谢昆却留意到赵让离席,李朗并不多问,再联系起刚刚的事情,愈发犯愁,这回不再是隐约感觉,而是确信父亲无法在不与皇帝正面决裂的情况下,单独铲除掉赵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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