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2 / 2)
晚上顾衡回到家时,听媳妇儿絮絮叨叨地说今天走了哪些地方,喝了什么酒吃了什么东西,在路上还买了几个不值钱的玩意儿。特别是寒露的名字提了一回又一回,顾衡从来没见过媳妇儿这么喜欢一个人。要不是知道那个人是个彻彻底底的女子,他干醋都不知喝了几桶了。
顾瑛兴高采烈地说了半天,才发现哥哥紧紧抿着嘴,神情阴郁而委屈地坐在炕榻边不说话。她有些心虚地迎过去,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把丈夫撇在了后脑勺,今天一天到晚都没想起过一回。
顾衡倒不是这般小心眼儿的人,他巴不得媳妇儿多出去走走看看,莫像别的妇人那样只盯着眼前的方寸之地。
他小心地搂住媳妇儿因为怀孕而丰满许多的腰身,“这个寒露一天到晚嘻嘻哈哈的,其实比起她弟弟韩冬的心狠手辣毫不逊色。从前他老家的那桩人命官司,听说那位奸夫的下~身被刀子捣得稀烂,其实就是这位姑娘亲手所为。韩冬怕与她名声有碍,就抢先承担了所有的罪责……”
顾瑛又骇又笑,心中对寒露的喜欢却并未减少半分。一个女子能活成自己想活的样子,也算是一份大本事,“难怪她说日后不嫁人了,看多了污糟事,这天下没有一个男人入得了她的眼。”
这下轮到顾衡不乐意了,悻悻地开口,“……这天底下最好的男人在你面前矗着呢,你管她嫁不嫁人?”
顾瑛笑喷,少不得好生安慰了一下这天底下最好的男人。夫妻两个有些日子没有好好亲密了,当天晚上雕花架子床咯吱响了半天。虽然因为媳妇儿有身孕没能痛快到底,但过足手瘾眼瘾的顾衡已经极为满足了。
因为有了寒露这个百事通的存在,顾瑛接下来的孕期生活过得极为丰富多彩。除了每月逢五逢十到荣昌布庄转一圈儿看看帐簿外,隔三差五地到各处晃悠。
最为明显的就反应在顾衡的饭桌上。
顾瑛每回在外头吃到好东西,就想哥哥一天到晚都在工部衙门里冷清呆着,肯定没有吃过某某某。于是顾衡的饭桌上除了自家厨子做的饭食外,偶尔还有京城老字号的水爆肚丝、素汤银丝面、大骨汤帖饼……
顾衡开始还颇有微词,但看着媳妇儿精神头确实一日比一日好,到最后就随她去了。心想反正家里没大人,日后等孩子生了就要辛苦许多,还不如现在好好松快些。
等回春堂的吕大夫过来复查顾瑛的伤口时,惊奇的发现这姑娘能吃能睡还长胖了好几斤,和正常的孕妇已经差不多了。看那胎相脉动往来流利没有半分不妥,甚至还要强健些。
顾衡这才知道这个寒露丫头是个不可多得的活宝。
家里人都把顾瑛拘着束着,只有她敢带着顾瑛到处溜达,什么地方热闹往什么地方钻。表面上吃吃喝喝嘻嘻哈哈,却无形当中强健了孕妇的身体愉悦了孕妇的心情。
这样一想后,他再看寒露就觉得顺眼许多,还特地吩咐账房给这姐弟俩每个月的月例多添了二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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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一章 锋芒
到冬天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 衢州银课案终于全部顺利了结。
江浙官场连带宫里宫外数十个人去了头顶的乌纱,或是斩首或是流放, 这场纷乱引起的动荡许久才慢慢平息下来。虽然大家没有明说,但是朝堂上下很多人都从这件案子当中窥探到了顾衡隐露的尖利锋芒。
还远不止于此,就连名义上一直督办此事的端王也罕见地得了“勤勉”两个字的嘉奖, 一时间朝堂上下就像冰面下涌动的暗流。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但很多人已经重新开始划拉自己的小算盘。
南月牙胡同里,一向冷肃持重的端王喝得酩酊大醉。半捂着眼睛笑道:“其实我心里明白,这回纯粹是沾了你的光才得了圣人的褒奖……”
堂堂皇子竟然说出这种让人心酸的话,顾衡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
“殿下这些日子用心办差,圣人也是看在眼里的。倒是我这个不入流小吏整了这么多事,暗地里不知招了多少人的恨。您是没看见我那天在殿外等着觐见时,周侍郎的眼睛里都差点向我射刀子了。”
端王哈哈大笑,就着总管魏大智的手喝了半碗银耳窝丝汤醒了酒,一边拿烫烫的热帕子抹了脸一边不在意地道:“那江浙总督是周阁老的开山大弟子, 最后还是为了十万两银子就被圣人罢黜, 心里头自然会想不过。”
如今他看顾衡越发顺眼,就免不了多提点几句,“虽然得罪了几个人, 但总算把国之蛀虫挖了几只出来,这一趟总算值的, 不枉我为你担了天大的干系。我原本就打算好了, 拼着这个亲王不做了也要把这件葫芦案搞清楚, 没想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顾衡眼里也慢慢涌起一股热意。
衢州上缴的官银要经过好几道手脚, 最后才能作为金花银送至京城内库,要想在这其中找一个突破口无异于大海捞针。顾衡一关一关地查下来却是一无所获,最后才想到内库里存放的银子会不会有问题?
太~祖元年各地的赋税由漕粮的一部分改折为金银,岁以百万为额尽解内承运库,不复送京城。除自给武臣俸禄十余万两外,余者皆为御用,其后概行于全国其它各布政司。
这样做的结果于官于民皆有利,朝廷遂决定将南直隶﹑浙江﹑江西﹑湖广﹑福建﹑广东﹑广西之夏税秋粮四百余万石折银征收。米麦每石折银二钱五分,共折银一百零一万二千七百余两入内承运库,谓之金花银。
衢州知府薛维昌简直占了天时地利,左手收了大笔的粮食米麦,右手又掌控着南北银矿,上下串通后将金花银的铸造权又拿到了手里,这上头的事儿是玩熟了的。大概银子来的太顺手,以致后来就忘了掩藏行迹。
以顾衡的估算,这人十年间只贪了十万两银子,已经算得上是谨小慎微了。纵然后头大了胆子,贪墨的也必不止他一个人。
各方探查无果后,顾衡才大着胆子想去内库去看看。但他有这个心却没什么门路,这才想起了一向不怎么管闲事的端王。
让人出乎意料的是这位闲散王爷听了前因后果之后,竟然一改心性二话不说带着他连夜闯了禁宫。
那天晚上下着绵绵密密的小雨,皇帝已经准备安寝了。听到端王连夜求见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问了几句后就破口大骂。说这个逆子不把当老子的气死恐怕半夜都睡不着觉,那声音洪亮得半个乾清宫都听得见……
在一边跪着的顾衡听着这些诛心的话,心里都免不了生了一丝悔意。哪里晓得端王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顶着屋里屋外的疾风暴雨一定要在今天晚上把内库的金花银看上一遍。
——从那时起,顾衡就无比清楚这回这位新主子终究没有选错。
屋子里酒香暖人,端王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绽放出一丝难得笑容,低声道:“你自管放手去干,把那些贪官污吏除了,咱们也算于国于民有功,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咱们不掺和。嗬嗬,以咱们的实力恐怕也掺和不上。”
顾衡挑了挑眉,这位爷不管在什么位置上倒是一如既往地嫉贪腐如仇,这份愤恨甚至掩过了他想苟安一隅的初衷。
在那场大梦里,民间私下里对这位皇帝的评价是残暴酷烈。其中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对贪官污吏的处置手段堪称狠辣。这些日子顾衡颇有些出格受人非议的所作所为,其实甚合他的心意。
端王重重地揉了揉眉头,“当年……我母后在世时曾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么多年我实在是不想忍了,再忍就真的山穷水尽了。我把话放在这儿,若是你真的给我捅了大篓子,大不了我这亲王不当,回头当个郡王当个镇国将军,总之饿不死就行。”
这话说的实在至极,顾衡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辉,良久才慎重施礼,“……衡愿为急先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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