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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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天府衙的差衙也有些头大,他们自然认得柳香兰。头天才打完官司,这才不过一天功夫人就没了。领头的一脚把小伙计踹了个倒仰,厉声喝道:“说不定人就是你杀的,这半夜三更的过来收什么碗筷?”

春风楼的两个小伙计哭丧着脸,面面相觑一眼后迭声喊冤枉,“白天的时候这位女客亲自到咱们春风楼来点菜谱,她人又温柔手面儿又大方,我们掌柜的就破了先例,让我们在戊时送了一副上好席面儿过去,约定亥时过来取碗筷……”

顺天府差役听出漏洞,“这说明她屋子里有客人,你们看清楚什么面貌?”

小伙子们齐齐摇头,“真没看见人,只是看这位女客满脸欢喜,身上的衣服穿得鲜妍,等的人不是丈夫就是情郎!”

顺天府差役心中一动,总觉得这事儿赶事儿的实在是太巧了。就轻声吩咐旁边的人道:“去悄悄打听一下,昨晚上工部主事顾衡顾大人的行踪……”

京城这块地界里,当差的自有自己的一套消息渠道。

那人一会儿工夫就回来回禀,“顾大人昨天带着他的夫人在城西郊外金水河上游玩了一下午,在船上吃完了晚饭才回城,顾夫人直接回了家,酉时末顾大人坐了马车到了西市这边。”

领头的差役眼睛一亮,这人大老远的跑到西市来做什么?

却听那人继续禀道:“……到徐记酱肉铺子亲自排队买了一块三斤重的青酱肉和十来个馍馍。加了十个铜子,让人趁热送去巾帽胡同给顾夫人。然后转去什锦胡同陪着端王殿下下了一晚上的棋,到现在都还没出来。我细心问过,这一路上有无数个人曾亲眼看见过他的身影!”

仵作这时候已经检查完柳香兰的尸身,将填好的太平尸格递了过来。

他一边脱身上的油布围裙一边道:“这女人是在戊时至亥时死的,应该是被绳子丝带之类的软物勒死的。死前曾剧烈挣扎,双手的指甲缝里都有血肉丝,相信凶手的手臂上应该有很深的抓痕……”

京城这么大,不可能每见一个人就让他们把袖子搂起来,看看人家手臂上有没有抓痕,所以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本来一个小地方来的女妓死了也没什么,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就不免有些大牵扯。几个差役互望一眼,准备把这件事推给府尹大人伤神。

带头的差役好似犹有些不甘心,低声吩咐道:“这女人身上的衣服穿得如此绮丽,昨天与她在一起的多半是她的真正情郎。这出命案没头没脑的,总不好胡乱猜忌人。你行事妥当些,随便找个借口,再细看看那位顾大人手上有没有明显的伤痕……”

一旁的人领命而去。

天边闷雷阵阵,初夏的风雨终于要来了。差役们驱散了周围看热闹的人,又拘了房东和里正回衙门里问话。毕竟在天子脚下,出了这么大的一桩命案总归不是一件好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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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六章 熏香

什锦胡同, 端王府。

端王看着越战越勇的顾衡, 索性将手中墨玉琢成的黑子甩在棋盘上, 上下打量了一眼不耐烦道:“看着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是个臭棋篓子?咱们对仗了半晚上你总共五输, 难不成还要继续下下去?”

顾衡好脾气的将散乱的棋子一颗一颗拈起来,“王爷倦了就直说,干嘛说我是臭棋篓子?我们俩最多是半斤八两,毕竟九回里我赢了四盘。若是再下一局, 兴许能打个平手也说不准。”

端王简直气笑了,心里头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坦,那是与知己至交畅饮后的惬意……

小时候他是地位尊崇的嫡皇子, 周围的人随时随地都放上一张笑脸儿,从骨子里透着一股阿谀奉承。穆皇后死后,周围的人立刻换了嘴脸变得唯恐避之不及。

皇帝转而宠爱周贵妃, 三皇子敬王的身价也跟着水长船高, 敕封太子的呼声此起彼伏。端王的定位就变得极为尴尬, 从周围人的眼里看到了有意无意的轻视……

但顾衡和这些人通通不一样。

也许最初两人相遇时, 并不真正晓得各自的底细和身份,所以只是平辈论交,渐渐形成了固定的一套相处模式。在南月牙胡同的私宅下棋、论文、品茶,就像认识多年的老友……

即便后来知晓身份, 顾衡的态度也没什么大的变化。下棋的时候该赢就赢, 认输的时候偶尔还要耍赖悔两颗棋子。甚至他妹子开的布庄遇到麻烦时, 还巴巴儿的跑过来拿了端王的名帖出去当大旗。

就是这种不见外, 让如今端王看了顾衡的眼神犹如自家子侄一般,虽然他不过大人家七八岁。

端王倚在椅子上渐渐松懈下来,揉着眉心道:“看在我陪你下了一晚上棋的份上,告诉我你究竟接下来想干什么?别跟我扯乱七八糟的,你脑子里转什么整人的弯儿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顾衡嘿嘿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昨天……有人邀约我到针线胡同的一处民宅夜谈,那人是衢州知府薛维昌身边的一位得用的幕僚。我接到消息后,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就半道拐到您这边来了。”

端王的眼神骤然微冷。

他从小就在波涛诡谲的皇宫大内当中长大,早已见惯各路宫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顾衡不过是奉皇命到衢州查一个小小的银课案,就引了这么多人粉墨登场。说什么夜谈,鬼知道后面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招数。

这一波针对顾衡的手段说起来拙劣无比,但是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却极其好用。若是想遮挡一桩丑闻,顶好扯出另一桩更大的丑闻……

王府总管魏大智勿勿而至,附在端王耳边轻语了几句,孰料端王竟勃然变色,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惯在地上,“真是欺人太甚……”

抬头看见顾衡还一副懵然不知的模样,心头更加气闷。心想若不是这人还有几分运道和聪明,以他的忠直秉性这辈子还不知要被别人算计多少次。不过这回都过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躲过下回的明枪暗箭?

顾衡之于端王,就好比是自家处事愚钝贪玩的后辈,自己能够打能够骂,别人却是打不得骂不得。

书房里一时静寂的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端王吐了口恶气,干脆对着魏大智大声吩咐道:“……你亲自去一趟顺天府衙,什么也不管不问,督着府尹派人把顾衡昨早上到今天早上的行踪一一捋清楚,省得他手底下的人一趟一趟的过来问!”

魏大智眨巴了一下眼睛,飞快的领命而去。

顾衡还是满脸茫然,端王又好气又好笑,拿食指点了他两下道:“竟看不出你是个香饽饽,昨晚上针线胡同有个妓子被人杀了,就是诬陷你始乱终弃的衢州柳香兰。你是吃不着羊肉惹身骚,竟然是第一个被怀疑的人……”

顾衡脸上现出恍然,好半天才喃喃道:“我收到那位幕僚吴先生的言信时,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他手里若是有什么要紧的证据,大可以直接呈到大理寺,做什么要偷偷摸摸的约我这个七品小吏夜谈?”

他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没想到那些人为了构陷我,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竟然在这里挖了这么大一个坑等我!可怜柳香兰也算是一代奇女子,尤其一手墨兰画的出神入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实在是令人惋惜!”

端王看他眼圈儿都红了,心想这小子倒难得有一颗赤子之心。若非阴差阳错躲过这盆脏水,恐怕他就没有空闲在这里哀叹别人香消玉陨死于非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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