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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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太太腰杆挺得笔直,大声唤顾瑛进去将红封拿出来。

顾家老宅里哪里准备有什么现成的红封,顾瑛在屋里蜜蜂一样胡乱转悠了老半天,最后只得将两只五两重的银锭用一块红布装了,急急塞到送信官差的手中。

红衣官差眉毛一阵舞动,心想谁说乡下人不懂规矩?这压得称手的两只足丝银锭,就是十成十的规矩。

听到喜讯的顾九爷匆匆赶来,一边让村里的后生恭敬带官差下去用酒饭,一边朝张老太太拱手讨赏。

“婶儿,我就说我做的那个梦准吧。十年未有动静的老桂树忽然就开了花,这就是老天爷注定。您掣等好吧,明年春天还有一场大喜讯等着您。”

张老太太喜得眉眼舒展,“承你吉言,等会儿空闲了,你领衡哥走一趟祠堂,给他爹妈好好烧一炷香。想来我家老大真和这孩子有缘分,这才刚刚过继在老大的名下,就保佑这孩子顺顺当当地中了亚元。”

顾九爷拍了拍大腿,满脸兴奋之色。

“正是这个理儿,这父子之间也要讲究个缘分。衡哥在那边老受人挤兑,那是顾朝山和汪氏不识宝。在咱们沙河老家谁不敬着他,偏偏衡哥也争气。这回好了,整整两百亩的良田免了税赋,这省下来的银子可以办多少大事儿啊!”

至本朝建立之初,太~祖就下令有功名之人可以免交田地税赋。其中秀才可以免交六十亩,举人可以免交二百亩,进士可以免交四百亩。

张老太太侧头,看了看远处正在招待客人的顾衡照旧笑得一脸温良,就低叹道:“你也晓得这孩子苦得很,就不要给他扯后腿儿。按规矩,他名下是有两百亩的良田用不着缴税,就要谨防那些持身不正的人携田来投!”

顾九爷心底一惕。

忙把头点得跟捣蒜一般,拍着胸脯保证,“老婶儿你放心,衡哥中了举人,是咱们全沙河村的大事儿。既然得了好处,咱也要为衡哥考量清楚。挂在他名下的两百亩良田,除了您原先自个儿有的,其余的农户庄头我亲自挑选。务必甄选那种又老实又肯干的人,决计不会给衡哥添麻烦。”

如今顾衡是全族最有出息的人,谁敢往他脸上抹黑,就是跟全族的人过不去。

两人正在这边细细商议接下来的章程,就听村口里一阵喧天锣鼓响。有村人飞奔过来禀报,说县台大人亲自带了莱州城的士绅们过来道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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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朝山肯定悔得肠子都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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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贺礼

锣鼓开道, 一副二人抬的锡顶拱盖绿呢大轿稳稳停在顾家老宅门口。

顾衡微微眯了眼, 扶着张老太太的手作势欲跪。轿帘掀开, 一个蓄了短髯的中年男子忙上前将二人扶住,态度无比谦和地笑道:“当不得老人家和举人公的一拜, 我今日前来一是认认门儿,二是给顾举人送贺礼银。”

来人正是莱州知县方敖同,吩咐衙役们将花绢、衣裳、酒水并贺礼银共计一百六十五两奉上。顾衡忙双手接过,交予一边的顾瑛。

这是约定俗成的旧例。

每年秋闱龙虎榜出来过后, 当地知县就要按照名册为新任举人送去细布裁制的一袭新衣,且有一定数额的贺礼贺银。用以彰显新任举人从此地位不同,还喻示其可以出外做官为百姓谋福了。

虽然彼此神交已久, 但方、顾二人实是初次见面。

见礼过后,方县令趁隙细细打量眼前这个年纪颇轻的新任举人,却越看越是心惊。眼前之人相貌清雅出众, 待人接物处处周到, 让人时时如沐春风。还出人意料的沉稳低调, 全无乍遇惊喜时的得意和张扬。

屋中之人以方县令最尊, 偏偏方县令为敬长者,又特特谦让张老太太坐在左边首位,自己只拣了右边首位坐下。

饮了一遍茶后,方县令才捋须笑道:“我治下出了这么年轻的一位举人公, 我也是与荣共焉, 日后足以夸耀左右乡邻。我直到二十七岁才考中举人, 三十一岁才考中进士。说起来实在惭愧, 我像顾举人这么大的时候还在淘气!”

士绅和众学子们自然免不了一顿奉承,坐在一起慢慢说些风土人物的闲话。

茶过二巡,方县令就提议顾衡将自己在大比时的策论默写一遍,以供在座诸位学习。顾衡把茶盏放回几上,知道这是在考校自己的功底,自然无可无不可。转头吩咐顾瑛取来纸墨,略一沉默后很快就挥笔写起来。

张老太太虽然年岁大,却不是因循守旧的老妇,所以穿了一袭绀蓝色衣裙的顾瑛一直随侍在侧。此时顾衡在案上默写,她就在一边帮着研墨。

方县令见年轻女孩虽垂眉顺目,神情却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神色间也没有小地方女子的局促扭捏,就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却忽觉这叫顾瑛的女子眉眼间的神色有一种莫名熟悉,总觉得从前在哪里见过。但他分明是第一次踏足沙河村,这抹熟悉究竟从何而来?

还来不及仔细分辨,就听场中诸人发出阵阵惊叹。原来在短短的两刻钟内,顾衡已经把长达千余字的策论全部默写完毕。

方县令接过几页纸,眼皮一跳心头蓦地又是一惊。单就这一笔功力深厚的铁划银勾,就足以引人侧目。待细细阅读,只觉遣词优美朴实,内容详尽有物,让人颇有一种齿颊留芳般的耳目一新。

他赞了几句,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纸页卷起塞在袖中。又与张老太太并族长顾九爷就来年地里庄稼的收成闲谈,看着天时渐晚这才率众离去。

一县之尊都送了礼,其他的士绅们自然也要随一份礼。

忙碌半天的顾瑛看着堆满了半间厢房的绸缎、糕饼、碗盆、家具并几件金器玉器,坐在炕边暗暗发愁。这收了礼就要回礼,以后这些人家娶媳妇嫁女儿做满月打十朝,都要一一还回去才行。

应付完最后一位客人,推门而入的顾衡听清她的烦恼,好看的杏核眼似乎都愁出了血丝,不由哑然失笑。见佳人一时要恼怒,忙起身将地上的礼物大致分类,细细分说其中的门道。

“哪里还需重新置东西,还礼讲究个差不离就行了。你使钱小虎帮着打听一下最近时日有没有做事的,把这家的礼物还给那家,把那家的礼物还给这家,仔细莫给错了就行。其实大家都是心知肚明,这些东西至多换个红封皮儿罢了。”

顾瑛一听的确是这么个理儿,心头忧烦去了大半。

将礼簿放在一边,咯咯笑道:“哥哥你懂的真多,人家说举人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你连这些内宅之事都知道,我就想不出这样不亏钱不亏力的法子。”

顾衡淡淡一叹,“有些事儿看得多了,不学自然也会。大宅门里故旧连着故旧,姻亲连着姻亲,其迎来送往还要复杂得多。幸好在咱们家里只有你我和祖母,两边都没有太多的走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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