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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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正在帮忙捆扎药包的顾家长子顾循心里头也有些不满,但为人子者实在不好说父母的过错。

就笑呵呵地回道:“前两天我到沙河老宅看望祖母的时候,三弟还让我捎回一罐他亲手炒制的茶叶。结果家里头的事儿多,我一忙起来就忘记了。不如趁这个时候拿出来泡上一壶,爹也好品品他的手艺。”

顾朝山神色不定地看了一眼长子,心想这份聪明劲儿要是都用在读书上头该有多好。不过是把一间才开张的药铺利润划给了沙河老宅,这个长子就已经隐隐猜透了自己的心思。

顾朝山暗叹一声,神色间也稍缓,“一天到晚地不好好用在功课上,净琢磨这些小道。罢了,把那茶拿过来我尝尝看,养这小子到二十岁竟从来没有收过他的孝敬。我每个月的银子抛在水里,竟连个响声都听不到。”

这话里有少少的有几许怅然,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昵之意。

顾循看了看他的脸色,知道这回自己赌对了,老父的确是想重新修复与三弟的关系。他心中风车一般转,面上却憨憨地一笑之后也不点破。从柜台深处拿出一个小小的银罐,又搬来茶炉细细烹煮起来。

顾循从小就是个得过且过的性子,在读书上头根本就没什么天分。关在书房里看着那些四书五经就头疼,如今年近三十岁还是一事无成。

他看着底下嗷嗷待哺的小儿女,终于在某一天明白一辈子不能这样糊里糊涂地过。眼下老父亲在世还好,若是以汪氏的偏心眼和蠢钝,只怕以后没有自己的好日子。

所幸老父亲还没有老糊涂,问清了他的打算之后就将一间药铺子划到了他的名下。这一年以来,他跟着铺子里的老伙计走南闯北,多少积攒了一些人脉和经验。照这样下去,以后一家老少的日子是不成问题的。

昨天晚上顾循细细琢磨眼前的局面,觉得一方面要慢慢地把同茂堂牢牢抓在手里,另一方面就是要趁机与三弟处好关系。毕竟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亲娘汪氏已经魔怔了,一心想在几个儿子当中选个亲疏远近里外厚薄,这几年折腾出来不少的事儿,却回回落了下风根本就指望不上。

连他这个一旁看热闹的人心里头都明白,顾衡早已不是当初只会躲在柴房角落里,只知哭泣无助的孩童了……

只可惜汪氏在老二顾徔夹杂私心的怂恿下,把自己的种种不顺怪罪在顾衡剋亲的命数上,根本就不明白这个显而易见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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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有时候有些距离反倒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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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零章 品茶

医馆里的炉具是现成的, 水烧到开始出现有如鱼眼般的水珠时微微有声, 加入茶未让茶水交融。二沸时边缘出现如泉涌连连成珠的沫饽, 沫为细小茶花,饽为大花, 皆为茶之精华。

顾循见火候已够,将沫饽用木杓一一舀出置于熟盂之中备用。又拿了小扇助火燃继续烧煮,当茶水有如波浪般的翻滚奔腾时称为三沸,爱茶之人此时才算得了一盅好茶。

顾朝山饮茶时与大多数人不同, 独独喜欢冲泡。

接过长子煮的茶盅嗅了几口后放置在一边,自个拿了合适温度的水冲入杯中然后取茶投入。此时茶叶徐徐下沉,干茶吸收水分后叶片展开,现出芽叶的生叶本色。芽似枪叶如旗, 汤面水汽夹着茶香缕缕上升,如云蒸霞蔚似雪花飞舞,叶底成朵鲜嫩如生。

顾朝山是识货之人,见这茶不但有叶落之美,二泡后茶汤正浓,饮后舌本回甘,齿颊生香余味无穷。不禁赞道:“这茶跟君山银针竟然有些相仿,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顾循笑道:“这是三弟自个捣鼓出来的, 胡乱起了个名字叫平水珠。”

顾朝山眼前一亮, 嘴里却依旧不屑道:“真是胡闹, 采自山间的不知名野茶, 竟然也好意思取之这般响亮的名字?老太太喜欢哄他开心, 越发惯得他无法无天了。”

顾循见他嘴里嫌弃,手上却把两盏新茶用得干干净净,就知道他极爱这茶的味道,捂嘴一笑也不说破,心里却想顾瑛这茶送得实在是太及时了。

这乡间长大的孤女模样俊俏做事利落,为人处事也颇有章法。事事周密妥善不说,行动间还没有张老太太的偏激和顾衡的目下无尘,算得上是沙河老宅当中最好相处的人。

那天拜会完祖母时,顾瑛在门口轻轻叫住他。说家里有刚刚炒制好的新茶,顾衡不好意思拿出来,就叫她特特在门口候着,托他带回来让顾老爷闲暇时尝尝鲜。

顾循一听这话就知道是托辞,顾家老三向来目中无人桀骜不驯,无论如何也不会生出这般伶俐的婉转心思。即便有这般心思,态度也不会如此谦恭柔顺。

父子俩在这边安逸享受新茶时,忽听门口又是一阵喧闹。

隔着门望出去,就见一个穿了浅碧褙子的年青女子踉跄扑过去,跪在叶太太跟前哭道:“娘你这是要生生逼死我,如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坏了名声,除了表哥我还能嫁给谁?”

叶太太就抱着女儿又气又恨。

原本指望这丫头能嫁一个好说话的富贵人家,也好帮衬一下家里的亏空。没想到来了一趟莱州城,不但险些性命不保还坏了名声。

她摸着叶瑶仙顺滑的头发伤感道:“傻女儿,就是因为这样才更要让童家敲锣打鼓地过来迎娶你。童士贲虽然救了你的性命也坏了你的名声,正好找他要一个像样的说法。如今你听信他的鬼话上赶着去做妾,进了人家的门可再无往日的方便了。”

叶瑶仙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童士贲的亲娘童太太就是咬紧牙关不松口,她一介弱女子又有什么办法?好在童士贲已经保证过,不管日后他奉母命娶谁都是样子货,在后宅里她总归是头一份儿。

叶瑶仙暗自垂泪,也不知道事情怎么演变成如今这副进退不得的模样?

她再如何精明能干,如今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姑娘。童太太的冷硬,众人眼底的不屑,顾家上下连服侍的佣人都是话里有话,使得她这些日子常常如坐针毡。

母女俩想到悲苦处齐齐抱头痛哭,其余的几个叶家孩子根本就不懂事,看着亲娘和长姐痛哭也扯着嗓门儿跟着干嚎,那副场面跟死了亲爹亲娘一般无二。

同茂堂里的顾朝山隐隐听得街面上的哭声,不用凑近就知道这母女俩在哭什么。

他脚步一顿看得直摇头,连连庆幸道:“幸亏顾家的列祖列宗保佑,咱家用不着跟这种破落户扯上干系。不过是个落第秀才的娘子,跟她讲道理的时候她跟你撒泼耍横,跟她翻书本的时侯她跟你要死要活。难道不知道自古以来聘者为妻奔者为妾,这童家愿意给一个姨娘的名分已经很不错了……”

顾循在一旁老老实实地抄手站着,听到这番言语后咧咧嘴没有搭话。

他想自家亲娘前次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这叶瑶仙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不管他跟童士贲两个人再扯得冠冕堂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大家伙没有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不过是给相互留一份面子情罢了。

这等女子在当姑娘时就敢做出这种诈死逃婚与人私奔胆大包天的事情,若是真的娶进家门只怕就是丧家灭门的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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