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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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湘在纪氏跟前陪坐,便叫她出去,她也坐着不动,明洛邀了两回,也不再请了,这会儿她坐着吃酒,眼睛却不时去看郑辰,这么瞧着,她同她哥哥生的还真是像的。

明沅心里知道这不过是小姑娘家头回见着外男,那个外男又确是生的好,一时起了绮思,等不得见便又抛到脑后去了,拉了她对饮,不一时就喝得面颊泛红,连着沣哥儿官哥儿两个都偷酒吃起来。

明潼料着果然不错,郑家真个来了人,还是送了攒盒儿来的,明潼听见是郑衍亲自送来,嘴角一勾,推了郑辰一下:“倒好了,怕咱们吃了你了。”

八样细巧果物,红殷殷的菱角,白糯糯的荸荠,金灿灿的香椽丝,绿莹莹的嫩柳芽儿,底下的更妙,切丝江瑶,蜜酿蝤蛑,酒浇琵琶虾跟清酱小松菌。

纪氏看着便先笑了:“不过来玩的,何必这般客气,倒扰了人了。”

明潼知道这是郑衍已经上了心的缘故,可这么点子功夫就能细备下这些来,除开心里叹这是侯府之家,又哂道,怪道文定侯夫人要讨个家财丰厚的儿媳妇回家去呢,统共还有多少产业,这么个花销法,撑着脸皮寅吃卯粮,不说卯粮,只怕亥粮都叫破费光了。

这么个花架子了,她还偏得钻营进去,只为着逃了那金笼子,心神一敛,举得金杯同郑辰一碰:“这小松菌这会儿倒还少见的,难为得来。”

不过八个小碟,分送一圈就没了,郑辰笑道:“这值得什么,咱们家的祭田靠着山的,里头好些个老松,底下俱是这些,一府人吃用不尽的,等会子叫我哥哥送两只松鸡来。”

文定侯家里也只余下这些不能变卖的产业了,索性这个不能卖,也因着不能卖,才能养活得后边这两代人。

原来祖上尚了公主,公主不给封地,这位大长公主却不一样,是跟着父亲母亲一路征战而来,硬生生进宫讨了一座山头,还就在金陵城外,就在那儿设了祭田,这么想着,倒真是一位目光深远的女中豪杰了。

丈夫在时一味忍让贤惠,丈夫一去立时雷霆手段,又能惠及子孙,似这般女子,却不能得着丈夫一心相待,到这会儿了,民间还有话本子演义故事,一径儿的说这位文定侯爷如何了得,相星卜算无一不会,可对这位大长公主独具慧眼识得穷途英俊困顿豪杰,却只一句草草提过。

靠她起家时自然是满怀恩义,到得发迹只想着今日富贵,不问从前根由,一房房的纳妾进府,那话本里头他就有三妻四妾,长公主竟也真能忍下心来抬成平妻,与公主平妻,等男人靠不住时,又落得如何下场?

郑辰开了话匣子,吃得几杯酒话也多了起来:“那林子里头除了松鸡还有鹿,春日里在外围打猎,割了鹿肉就烤着吃,香得很呢。”吃松果松菌长起来的鸡鹿怎么会不香。

郑辰也晓得自个儿身份尴尬,顶着侯府嫡女的名头,可前边嫁了两个姐姐,到她这儿婚事也再没有高过大姐的,自家的哥哥又还要聘人,家里牌子是老的,可也老的生了青苔,除了同新贵联姻,一样有个侯伯公名头的人家,是再不能想了。

她眼睛瞬瞬明潼,见着她衣饰华贵的模样,心里暗暗欣羡,她也只这几件出客衣裳,有的还是姐姐们留下来的,家里又要挑剔吃又要挑剔穿,早已经入不敷出,颜家旁的不说,银子,那可是海了去了。

盐道沾过手,市舶司又沾过手,听说家里还有海船,那是什么营生,有本事出得海的,可不是满载着金银回来的,连着城里都有颜家的洋货铺子,市面日新,这洋货可比本地货价贵又紧俏。

上回见着她是一套红宝,今儿又是另一套,元缎的衣裳片金的裙子,光是裙子上那几道皮金又是多少银两,她再是公侯嫡女,打落地也没穿戴过这些。

连哥哥都瞧中她的,母亲再不满意,哪儿还能挑这么好的去,她有意挨了明潼,知道哥可就在外头,扯了她道:“光坐着吃酒多没趣儿,咱们也出去骑马罢。”

明潼正中下怀,出得门去,郑衍还在帐外不曾走远,郑辰叫他一声,他回头就看见明潼一手执了鞭子看过来,脸上似笑非笑的,这么会儿功夫,他竟骑得马匹来了,上前来执礼一笑:“你们跑马,我在后头跟着就是了。”

明潼眼睛的余光睇过去,他便止不住的面红起来,郑辰咯咯一笑:“哪里就这么生疏了,你在我右边,她在我左边不就成了。”

纪氏点了人跟着明潼,左右全是仆妇,今儿确是不禁,倒没这许多规矩了,眼看着马去得远了,明洛掀了帘子望望外头,见着马背上的人儿,眼睛直直沾在上面拔不出来。

纪氏还笑:“五丫头可是想骑?你头回上马,能笼得住马头便好了,若真想学,在庄头上便是。”

明洛连连摆手:“我再不成的,不过白看一回罢了。”明沅紧紧盯住明洛,哄了她联句,还难得拉过明湘,把杯子往她手头送:“四姐姐也一道,人多才有意思。”

明湘大出意外,抬眼看看她,捏了杯沿儿应一声,真个联起句来,纪氏见她们得趣儿,摸了手上一只镯子当彩头,到联不下去了,看谁给得了去。

外头那三个,先还只骑了马走两步,到开阔处忍不住跑了起来,明潼先几步还成,越到后头越是吃力,她这些年不曾骑过,架势很能唬人,力道却不足,眼看着要歪倒,郑衍的手还没伸过来,先有一人纵骑到她身侧,二马并骑,一脚悬空了马蹬,斜了身子长手捞住缰绳,一把扯住了缰绳。

明潼原来并不怎么凶险,马跑得不快,她又还紧踩着马蹬呢,只腰上力气不够,看着摇摇晃晃,叫他一吓,捂了心口瞧过去,那人冲她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来。

☆、第101章 酱鹌鹑腿

踏青归来明洛便恹恹的,纪氏摸出来的彩头叫明湘得了去,她原就是三姐妹里头作诗联句最有灵气的,她得了彩头,谁也没话说。

明洛却有些提不起心绪,往常玩闹起来最起劲的便是她,这会儿她恹了,别个俱没心思再玩,联得一回,就又坐下吃酒菜。

明湘不多话,明洛又存着心事,便只明沅一个享受一番水酒果点,吃得风鸡丝儿,再吃鹌鹑腿,做得蜜味儿的,就手拿着啃,纪氏见着了就笑:“你倒不似个姑娘家,倒像男儿郎了。”

官哥儿同沣哥儿两个凑趣,也一人拿了一只腿吮骨头,葡萄酒不过些许有些酒味,官哥儿不让尝,沣哥儿倒吃了两勺子,吐着舌头说酸,一个皱眉另一个跟着吐舌头。

官哥儿说要放风筝,沣哥儿便把自个带的那只给他,还告诉他怎么扯线,在他耳边吱吱喳喳,一会儿说要捞小鱼,一会儿说要编柳条环,两个娃儿脸上的笑便不曾断过。

看的纪氏也笑起来,执了玉壶玉杯倒一顷葡萄酒,拿白桃脯儿配酒吃,如今桃子还是时鲜的,未到盛时,甜味不足,只不过吃个新鲜吃个富贵罢了,她瞧着郑家送来那个攒盒儿里头有几样也是难得的,便叫人送一篓桃子去:“再送些酱鹌鹑腿去,也凑个细点盒,莫要挑了礼去。”

颜家这一匣子东西送了去,文定侯夫人抿了嘴角笑一笑,见着里头有鲜香螺醉雏鸡两样,一碗给了杨夫人,一碗给了杨姑娘,当了这两位的面,赏了那来送食盒的小厮半吊钱,杨夫人面上尴尬,杨姑娘更是垂了头直绞衣裳带子。

“我们家有松鸡,她们家有竹鸡,正好一道炖个锅子,去送了帖子,问问颜夫人可得空,既遇上了,两家一道吃个便饭罢了。”文定侯夫人执了杯子,丫头在后头给她剔下鹌鹑腿上的肉,拿银签子签上在面送到她手边。

这两位陪坐的,更是低了头不发一语,杨姑娘脸上烧得火红,眼眶都泛红起来,身子不住往后缩,把自己往里藏得更深些,她们母女俩是想来行祖上的约定的。

当日的杨参军同文定侯两个酒后多口定下婚约,可到文定侯过世,公主的儿子又怎么会作配一个参军的女儿,两家再不提那话头,如今隔得几代了,日子过不下去,倒把这个又想起来了。

文定侯夫人又怎么肯,俗话是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她儿子结亲,结的是有成助力的岳家,不说两家既无文书又无凭证,不过一句酒后一句戏言,就肖想她的儿子,这脸皮是连刀都切不进去了。

眼看着儿子就要相看,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倒不如破费些银子,赶了这母女两个走便是,给她些银子派了人送回家乡,再这么留着,不是祸患也成了祸患了。

文定侯夫人心头一哂,不说作妻,便是作妾也瞧不上眼,隔了代的攀亲戚,连三哥哥都叫出来了,如今是还小,等再大些,莫不是还要自荐枕席不成,她最见不得这个样儿,半路来投靠的亲戚便罢了,想占着坑儿不走,再不能够!

那姓杨的几回想往儿子跟前凑,倒好还有个闺女脑子活络,才往前靠,就晓得拉着她不许她走近,也还得看紧了才是,知子莫若母,他还确是有些怜香惜玉的心,叫别个挑唆了,岂不白费了一番功夫。

今儿儿子也很有些不对劲,回来的时候衣裳下摆湿了,鞋子也污了,跟着的小厮吱吱唔唔,他又是吩咐酒又是吩咐菜,还亲自去送,莫不是瞧中了颜家哪个丫头?

问明白了女儿是跟着颜家三姑娘去的,文定侯夫人心里便没那么满意,总归差了些,若是成王妃的亲妹妹,倒也算是跟皇家又沾上亲。

她自家也有自识之明的,都到这一代了,再想着尚公主郡主的,再不能够,她们也攀不上这样的亲,位上坐的都不是直系了,还能管这些个事儿,她自家也是个破落公府出来的,父母两边上头都没人,还能有什么法子,只好低头去亲近新贵。

文定侯夫人兀自骄矜,那边郑衍却急起来,打马上前,凑近了问道:“你可无事罢。”说着打量起了那个拉住马头的人,那人打了个呼哨,也不说认识明潼,把马缰绳交到她手里:“你这么骑可不对路子。”说着拿目光在她腰上绕了一圈,嘴里啧啧两声:“想必没什么力气,还是不碰的好。”

明潼不欲理他,冲他道一声谢,扯了马头就要回去,郑衍急急跟上:“可是惊着了,要紧么?若是伤着,我那儿有好药。”

这一句才说完,那人骑马掠过去,甩手一抛,一个紫金瓶儿抛到了明潼怀里,两只手连缰绳都不扯,懒洋洋撑在后脑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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