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2)
顾知薇算起来已有两辈子未曾见过娘亲,上辈子身死在顾府,顾知花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而她的娘亲在这水月庵冷清而死,甚至,她连尸骨都没有见到,便被爹爹送回祖坟。
甫一见顾母,隔着上辈子的生死距离,顾知薇眼眶泛红,喉间酸涩难耐,也不理会崔妈妈和顾至善拼命示意自己静音,颤抖着声音,唤顾母,
“娘...娘...”
声声凄惨入骨,顾至善忍痛撇开眼,不去看唤母亲的顾知薇,示意崔妈妈松手,沉沉吸了口气,道,“妈妈,去归置东西吧。”
崔妈妈见顾知薇如如燕归巢,扑到顾母怀里,木鱼佛珠散落一地,叹道,希望姑娘能让太太回心转意,像她们太太这样的人物,哪怕是和老爷和离,也不至于念经求佛来麻痹自己。
顾母睁开眼,无奈的摸摸顾知薇发顶,“都是个将要及笄的大姑娘了,怎么见到娘,还是要哭?”
顾知薇嗅到顾母身上淡淡佛香,心底越发酸楚难耐,她这么好的娘亲,这么好的娘亲,上辈子,怎么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美人模样初成,泪睫萋萋,樱唇半咬,听着顾母安慰,顾知薇恨不能把重生后的惊惶哭出来。喉间酸涩,忍了半刻的泪珠儿滚滚落下,徐妈妈费心遮住的青黑眼圈露了出来,青黑一片,煞是显眼。
顾母见她这般可怜模样,忙道,“可是娘不在,你受了委屈?”
她捧在手里娇养的宝珠,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
顾知薇摇头,伏在顾母肩头,抽噎的不成样子,“娘...娘...以后,不来水月庵了好不好?”
“你不喜欢宋姨娘,我把宋姨娘赶出府去,不喜欢顾知花,她不是爹亲生的啊,娘,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大家都好好的好不好?”
别像上辈子一样,娘死了,爹和哥哥也被斩了,嫂子拿着玉佩去买粮食也没了。她呢,和顾知花一命换了一命,一家人死都没有死在一起,她甚至黄泉下,还没来得及见爹娘呢,便又重回到十五岁。
顾母听了这话,推开顾知薇肩膀,凝视她杏眸,“你从哪里听到的这些?!你身边儿的人越发不尽心了,什么混账话都往你耳朵你传。”
顾知薇见自己说漏嘴,杏眸左右漂移不敢直视顾母,可她又不想随便扯个谎应付过去,索性咬牙承认下来,“我...娘,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早就知道了。”
“...”
顾母不曾想到,顾知薇早就知道这些陈年旧事。见女儿一脸心虚的看向自己,索性拿手帕把顾知薇眼泪擦干,起身拉着她出了佛堂,往后院行去。
“娘和你爹的事儿,都是上一辈子的纠纷。你看,娘每天在这里念经读书也很好,环境又清幽,又没有杂事烦心,你上有娘娘照看,你爹又不会亏待你。只要我的乖囡好好的,娘在这里也安心。”
顾母边走边和顾知薇说话,顾知薇摩挲着顾母手指,摇头不赞同,“这里千般好万般好,那也不是咱们家,只有清华阁才是咱们家。没娘的清华阁,花草都死的干净了,娘,往后别来这里了。”
这是顾知薇第二次郑重其事的说话,顾母心底自有主意,自然是不肯听她的。见顾知薇气鼓鼓模样,戳了下她脸颊,折中道,“眼下便二月初十,三月初一是你生日,娘索性多呆几日,过了你生日再回来,可好?”
顾知薇自然也没打算让顾母一次便放下佛经,当下展唇笑道,“娘最好了,薇姐儿最爱娘亲。”
顾母点点她光洁额头,“及笄之年的姑娘,还片刻都离不得娘,将来,若是嫁人可该怎么办啊。”
话音越说越轻,顾知薇听到最后越发含糊,可听到娘亲说嫁人,脑海里立即出现那人的模样。玄衣黑甲,冷硬似是一块儿顽石,刀剑不入,黑眸盯着人,便让人心生畏意,若是凑的近了,总担心自己被那人冻死。
可他,长什么样子来着?
顾知薇越想越觉得傅仲正面容模糊,上辈子寥寥几次见面,总觉得男人让人望而却步,他个子又高,浑身气势自成真空地带。至于长得什么模样,真的让人想不起来。
马车从水月庵出发,一直到了顾府,顾知薇仍在想这个问题。
傅仲正,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铁马金戈、将士们凯旋而归,夜色幕幕,傅仲正骑于马上,他身量极为忻长,身穿靛蓝窄袖直裰,腰间系着黑玉雕龙模样宽腰带,隐隐看去,龙有四爪,是王室贵胄所用。身披黑色大氅,猩猩毡布料厚实保暖,再有一日,他便能回到京城。
因处置了鞑子王庭的妇孺,他比上辈子回京晚了三日,总要在路程上,把这两三日找补回来,可千赶万赶,跑死了几匹骏马,等到了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二月十四的凌晨。
月临中天,阖家团圆。
傅仲正勒紧马缰缓下步伐,夜色中,京城城墙高耸入云,看起来凛然不可侵犯。他前世魂魄归来时,曾在这城池外盘旋,若不是顾知薇佛音引导,怕是遁入阴司地狱不得超生。
身后,常达带着亲卫军奔驰而来,见傅仲正完好无损,叹了口气,道,“将军就算是再想进城,也得等到明日才是。”
“眼下距离天亮还有不足两个时辰,不如修整下,明日再进宫谢恩?”
“不用。我翻城墙进去。”
傅仲正翻身下马,连日奔驰让他身心俱疲,扔了马缰朝常达道,“明日你去兵部报道,我进宫给皇叔谢恩。”
说着,便走到城墙地下,也不惊动守城的侍卫,提气上了城墙,往朱雀大街行去。顾府位于朱雀大街北侧,坐北朝南,印象中,东边儿的荣锦院便是特意给他留的。
作者有话说:mua~
第7章
荣锦院三进三出小院落,院内花草树木,巨石藤蔓,不一而论,环境清幽。顾府人丁稀少,顾学士贫寒子弟出身,独传几代,早年求学于清河崔家,除一子二女外并无他出。
傅仲正上辈子在这里住了两三年。他喜欢顾府甚于恭王府。
昂首立于牌匾下,傅仲正抬头看向飞龙舞凤的三个大字,月光下金钩银舞分外庄重。傅仲正一看便知,这牌匾是皇叔亲自写的。
除了学士府的正门上的牌匾,整个顾府,也就只有沁薇堂和荣锦院是陛下亲笔所书。
守夜的何管家急匆匆带着丫鬟婆子跪下请安,手持油灯,恭敬领傅仲正入内。屋檐下灯笼高挂,室内暖气袭人,雾气沾染大氅凝结水珠,稍刻变成薄烟,消散于空气之中。
往里行去,越过俊石图,卧房熏了松枝柏叶,是他素日里惯用的淡香。被衾高暖,松江布织就的围帐金钩悬起,室内残余一抹暖香。
傅仲正利眸在屋子里打量,定在床榻一角。青稠被衾倒是干净,可傅仲正一眼便知,这卧室有人来过。
荣锦院伺候的下人大多是恭王府来的,知道他素日脾气秉性。傅仲正床榻素来由干净,床线笔直,这满屋床衾摆设俱是从恭王府搬运而来,不应出现这样的纰漏。
俯身上前,捻了根青丝长发出来,青黑发丝坚韧有力,傅仲正缠绕两下,发丝拉直越发崩直,勒入指肉,傅仲正问何管家,拧眉问道,
“谁来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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