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2 / 2)
卫昇长叹一声,也觉凄凉:“有过感动、有过愧疚、有过震撼……唯独不爱,由始至终,不曾相爱,哪怕一丝、一毫。”
孟棋楠仰头看他,只见他眸色依然坦坦荡荡。
“为什么不爱?”
卫昇反问:“为什么要爱?”
孟棋楠道:“光是这份为你而死的情意和气魄,就值得你去交付真心。”
“小狐狸,世上的事不是你付出了就一定有回报,同样,不会因为你爱一个人爱得死去活来,那个人就要以同样的感情对待于你。”卫昇低眉,“朕知道婉兰很好,对朕很好,但她不是那晚朕在侯府遇见的女子,她也没有用酒壶砸朕的脑袋……她不是对的那个人。”
他们不是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对的时机遇上的人。
也许纪婉兰与卫昇相遇得太早,她是将门嫡女,他却是羽翼未丰的皇子。她对英俊少年郎萌动了芳心,英俊少年郎却在盘算怎样通过她把武将势力笼络怀中。常言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外人都看穿了少年郎的用心,唯独她看不透,执迷不悔。
不曾善始,何来善终?这八个字,诉尽纪婉兰一生痴迷凄苦。
璃瓦染霜风沾袖,不见当年少郎游,女儿痴情,凭添一缕孤魂绕梁留。
五日后纪玄微风尘仆仆赶回上京,马不停蹄地入宫吊丧,在纪婉兰的灵柩前,孟棋楠亲手把信交给他。
意气风发的将军经此打击更显沧桑,他颤抖着拆开信笺,逐字逐句细读胞妹的绝笔书。
“吾兄玄微,不见足下面已三年矣,不得足下书欲二年矣!人生几何,离阔如此。”
“吾今以此书与兄永别矣!吾作此书时,尚是世中一人;兄见此书时,吾已成阴间一鬼……今之种种皆乃吾一手促就,与人无尤,万望兄勿怒、勿悲。”
“……人间相见未有年,阴司泉下莫相忘。吾兄玄微,君知我心,珍重!珍重!珍重!”
短短百十来字的遗书,字字珠玑句句是情,纪玄微读完,信纸也已经湿透了。他走到灵前,粗砺的掌抚上灵牌,就像小时候呵护妹妹一样,轻声道:“小妹,我带你走。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卫昇给的抚恤他一样也没要,他只是要求把贵妃的灵柩带出京城,葬在了边关。茫茫旷野天高地阔,这样的归宿,才是她的无拘无束。
灵柩出宫的那天,孟棋楠前去相送。她在纪玄微手中塞了一个装满素馨花种子的锦囊:“贵妃生前最爱素馨,你种在她坟前吧,相信她看见了会高兴。还有这个,”她给了他一张写了祖父母居住地址的纸条,“你想见的那个人就住在这里,她眼睛已经坏了……所以就算你们相见,也没有打破君颜不见的誓言。若是真的很牵挂,你就去见她,一辈子太短,不要留下遗憾。”
纪玄微接过东西,淡淡道了声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禁宫,离开了上京。
他有没有去纸条上的地方孟棋楠不知道,孟棋楠只知道后世的书上记载,纪玄微固守晋国边关三十载,击退外敌保卫疆土,再也没回过京城。三十年后,一代名将纪玄微病逝。
今年卫昇登基的第四年,六月初八,帝驾出巡。
卫昇带着孟棋楠在东南富庶之地游玩了近一月,顺便视察钟氏叛党的清剿情况。这日,大半随行侍卫宫人被留在海州城,卫昇和孟棋楠只带几个亲随,微服前往靠海的小城镇。
天门镇是东海海滨其中一个热闹地方,这里以前是个背山靠海的小村落,二十来年前晋国下令开放出海贸易,这里就修建了码头停靠过往商贸船只,没用多少时间就变得繁荣非常。
当地居民以前都是靠着出海捕鱼、采珠为生,现在过往的客商多了起来,他们中间有些人到船上当水手,有些就把自家的屋舍改成食肆茶馆,做起了生意。还有些人家保留着以前的生活传统,渔家的男人们出海,女人们就在船上生活,渔娘穿着单衣布裤,裤子最长只到膝盖以下,连小腿都遮不完,她们赤脚踩在甲板上,利索地抓鱼杀鱼剖鱼,小鱼儿在油锅里煎一煎就端上桌,大鱼剁成块烧熟,什么香料也不加,吃得就是这份鲜甜。
卫昇一身不算华服却很周正的打扮走在码头长堤上,英俊风流,引得渔娘们频频打望,大胆泼辣的还出言调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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