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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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永孝”年号表示崔阁老对沈今竹的忠诚,孝是压制小皇帝的,而且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这个崔阁老本事和立场都足够了,就是有些太心急,还欠火候啊。”沈今竹说道,“哀家不会用永孝的,有些事情急不得,显得吃相难看了。”

怀义点头说道:“太后说的是,一口不了个大胖子,崔阁老在内阁熬上几年,多经历一些事情,慢慢就好了。”

“崔阁老还欠雕琢,在内阁慢慢熬资历吧,哀家帮他入了阁,只是领进门而已,能不能有所长进和所为,完全靠他自己了。”沈今竹指着健康二字说道:“这是钱阁老提的吧,钱阁老是先帝的帝师,感情非同一般,先帝暴卒,他很伤心,所以提名健康二字为年号。”

怀义颔首称是。沈今竹叹道:“谁人不希望健康呢?可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愿的,想当初哀家给大公主用水苗法种痘,他在朝中呐喊哀家不贤不慈,结果先帝却正好死于天花,他心中有愧疚感,希望小皇帝不要重蹈先帝覆辙,健康才是最根本的。可是年号取名健康毫无意义,先帝还选择了天寿为年号呢,天寿天寿,寿与天齐,结果还不是——唉,不说这些了。‘元熙’二字太复杂了,元是前朝蒙古人的国号,咱们太祖爷最讨厌这个字,哀家金陵老家原本把鳄鱼叫做大元,太祖爷听了不高兴,改名叫做癞头鼋了。再说了熙字的笔画太复杂,难道小皇上要到五岁才能中规中矩写出自己的年号?至于长乐嘛?”

沈今竹想了想,说道:“要说‘长乐’,谁能比的上哀家的公公?真是活的恣意人生,人间所有的乐都享受过了,不过后来人间所有的苦头也尝过了。”

沈今竹怔了怔,自嘲的笑道:“哀家何尝不是如此呢?人间极乐和人间极苦都经过了,人生起起伏伏,哪有什么可以一直长久下去?追求人的长乐是不可能的,改成长兴吧,在这个年号内追求国运兴旺或有所为。”

言罢,沈今竹提笔写下“长兴”二字,交给了司礼监的内侍送到阁老们的值房里去。由此定下了明年的年号。三岁的小皇帝目前最大学习项目是学会自己吃饭穿衣,奏折上的字都不认识,批阅奏折这种活计就交由太后代劳了,沈今竹初掌朝政,很少自专,凡是内阁的做出的决定只要合理,都不会故意挑刺,看奏折是个考验眼力和心计的活计,就好像以前看各路掌柜账房交上来的文书一样,通过字里行间和措辞,可以瞧出写折子人的内心活动、有何处是闪躲故意掩饰,这些本事都是长期练出来的,沈今竹以前只是分担先帝的重担,帮忙看一部分,如今全都归她一人,这担子实在不轻。在还没有培养出得力的左右手之前,再大的压力都要顶起来,否则很容易被架空了。

沈今竹是被至高无上的皇权斩断了翅膀,唯有掌握皇权,将才华用于治国策略中,她才能重新长出翅膀。如今司礼监和东厂都是她的心腹,早早的被收为己用,内阁和朝中官员的还需要慢慢降服,弹压藩王、四边的安防,好多的事情都要做,新寡的沈今竹心中没有悲伤,也没有掌权的窃喜,一切都为之过早。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午饭时间,刚摆饭,女官来报,说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有事禀报。

沈今竹说道:“给曹大人摆上一桌饭,半个时辰后再叫他来见哀家。”话音刚落,一群人拥着一个白胖可爱的光头女娃娃进来了。

“母后!”小姑娘爬上沈今竹的膝盖上坐下,将光头往她怀里一阵猛蹭,一旁女官说道:“禀太后,公主午饭一口都不肯吃,非要来找太后一起用饭。”

“珍儿今天又不乖了。”沈今竹板着脸说道,双手却爱怜的揉搓着女儿的小胖脸,挤出了各种可笑的造型。这一辈人从土,女儿是她的掌中珍宝,所以取名叫做珍儿。珍儿委屈的说道:“母后已经有四顿饭没有陪珍儿一起吃了,昨天早上醒来不见娘,睡觉娘也没回去,今早还是没看见母后,父皇在地里头睡觉,不能吵他,为什么母后也不陪珍儿玩会?”

刚忙完国葬,奏折堆积如山,沈今竹确实忽略了女儿,对她而言,珍儿不仅仅是一个孩子,也是她在深宫中最大的安慰,小孩子的身体是如此的柔弱,但散发出一股巨大的生机和力量,足以对抗一切黑暗。表面上是她保护着女儿,其实是女儿支撑着她。

沈今竹命人给女儿盛了一碗饭,搬了一张专门为小孩子特制的高脚椅来,把珍儿放在椅子上,递给她一个银勺、一双筷子,说道:“那你配哀家一起吃吧。吃完饭哀家陪你玩解九连环。”

谁知珍儿嘟着小嘴说道:“母后不要自称哀家了,我不爱听,哀伤是个不好的东西,把它甩掉。”沈今竹一愣,珍儿摸着沈今竹的脸,双手食指在眼脸下面划了一道,说道:“哀伤不好,会哭的,哭的孩子羞羞脸,不是好孩子。母后笑的时候最好看,一哭就丑丑的。”

女儿笨拙的劝解差点让沈今竹当场飙泪了,孩子就是这么一种很神奇的东西,母亲在孩子面前都会变得坚强而感性。她夹了一块鸭脯喂给女儿,“好,以后在你面前,我就不自称哀家了。”

“母后说话要算数哦。”珍儿像是赢得了什么大胜利似的,笑眯眯的吃了这顿饭,从她两岁半开始,沈今竹就命人不准再给她喂饭,要她自己学着吃,筷子不会用,就用勺子或者干脆用手抓,刚开始经常吃着吃着,饭碗就盖在头上了,汤汁菜肴撒了一裙子,现在略好了些,饭碗能抓的牢,筷子也用的有模有样了,就是依然撒饭粒、漏菜、漏汤汁。

饭毕,女官牵着珍儿下去洗脸更衣,沈今竹宣了曹核进来。曹核这几年蓄了胡须,粗硬的胡须垂到喉结处,越发成熟稳重了。

“微臣参见太后。”曹核行了跪拜大礼。

沈今竹说道:“免礼,赐座。”

“谢太后。”曹核坐在凳子,抬头看着沈今竹,若要俏、一身孝,三十岁的沈今竹依然美丽,散发着一种难以言表的魅力,她目光看过来时,曹核几乎不敢与之对视,害怕内心的心跳耽误说正事。

“太后清减了。”曹核脱口而出,说完又后悔,真是没用,从小到大,总是在她面前口不择言。一个新寡的妇人,当然是比素日要瘦了,胖了才奇怪。

沈今竹似乎没听出来,说道:“案子审问的如何?”

曹核办的是一件惊天大案,月初沈今竹抱着皇子皇女,带着文武大臣送先帝的棺木入葬皇陵,五天前返程时京军三大营之一的五军营总指挥使谋反,带领军队包围了宗室和大臣们得车驾,号称是来“兵谏”的,并下了讨伐书,自称是不是谋反,而是来勤王的,说沈今竹是“妖后”,逼沈今竹自裁,以谢天下,给先帝爷殉葬。

五军营共约六万余人,由骑兵和步兵组成,分为中军,左、右掖,左、右哨五路军队,其指挥使不是别人,正是肖太嫔的族兄!也就是小皇帝的远房表叔,他们有血缘关系。肖指挥使目的如何,群臣心里都很清楚,什么妖后殉葬,无非是觉得孤儿寡母好欺负,一旦除掉垂帘听政的太后,那么小皇帝听谁的?当然是生母肖太嫔了,肖太嫔以后虽无摄政之名,但是有摄政之实。这天下明地里姓朱,实际上恐怕要改姓肖了。

原本那些对沈今竹垂帘听政之事心存不满的大臣们心里开始摇摆了,为何?同样是间接听命于女人,听沈太后的、总比听肖太嫔的要好的多!沈太后是何人?以前封过安远侯和太子太傅啊,先帝爷父子两人的命都是沈太后救的,谁人不知?沈太后勾引自家学生这事做的不地道,但是人家的才学、气魄和胆识是不错的,起码懂得政治,是个内行人。

而肖太嫔呢?一个低级武官之女,字都不认识几个的卑贱宫女而已,就是肚皮争气,生了大皇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肖宫女虽然一直都没有位份,但是在先帝爷的提拔下,赵家这几年官运亨通,取得了京城三大营之一的五军营的控制权。

这下文武百官都不愿意了,您看看人家沈家人,都是凭借考科举,真才实学当的官,而且基本都是外放的县官等小官,踏踏实实从基层做起,丝毫没有皇亲国戚的骄纵之态,沈二爷因女儿当了皇后,封了承恩伯,干脆连实职都没有,在金陵著书立说,教书育人去了,两袖清风,多么儒雅从

容。

相比而言,肖家人就显得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了,现在又闹出兵谏逼宫,其目的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有了肖太嫔野心勃勃的一家子人做对比,百官瞬间都倒在了沈太后那边。沈太后也不负众望,当即下令命令锦衣卫联合神机营防御抵挡,布下阵势,同时飞鸽传出,派出探子,拿着诏书寻京郊的军营速速勤王。

战争持续了一个昼夜,沈太后亲自坐镇,甚至在最后援兵到来,里应外合行程合围之势时,沈太后骑马加入了战团,太后枪法极准,亲自将肖指挥使击毙,五军营逃跑的逃跑,投降的投降,溃不成军,香山之围被化解,太后威信大震,同时以铁血手腕震慑住了那些蠢蠢欲动之辈。

随着五军营谋反案的爆发,曹核带着锦衣卫,联合刑部、兵部,开始对京郊军队进行了彻查和大清洗。进宫之前已经整理过仪容了,可是他的手上有一股怎么洗都褪不掉的血腥味,双眼有些青黑之色,已经连续两夜不曾粘枕头了,只在马车里小憩片刻。

曹核汇报完这几日的战果:诏狱已经住了一半人进去。肖家连根拔起,除了肖太嫔的嫡系家人,其余族人都灭了全族。经过诏狱的几番伺候,肖太嫔的父兄都已经被攀咬出来了,但是碍于小皇帝,不好直接斩了,此时还在诏狱里头关着,等待刑部量刑定罪,而宗人府那边还在商议如何处置肖太嫔,结果尚未出来。

手里有一张名单,画了红圈的都已经死了,沈今竹说道:“京城防卫太重要了,万万不能再出现香山谋反事件,否则天下人会觉得哀家无能,无法掌控局势。把汪家两位义兄都叫来京城,听候调令。五军营是太祖爷就建立起来的,不能就这么毁在肖家人手里,我会叫兵部重组五军营,你推荐一些可靠的人给哀家。”

一口一个哀家听起来刺心,就像以前沈今竹自称本宫一样,六年过去了,曹核依旧听不惯这些话,只觉得心疼、辛酸、内心的怒火在燃烧,可是他无可奈何,装作早就斩断情丝的样子,甚至为了博得先帝父子的信任,不惜娶妻生子伪装自己,默默地守护在她身边,曹核说道:“是,太后。太后还有何吩咐?”

沈今竹问道:“宁儿如何了?上次听你说他染了风寒,小孩子体弱,一点小毛病都不能忽视的。”

曹核说道:“太后放心,宁儿由临安大长公主照顾着,已经康复了。”宁儿是曹核之子,今年五岁了。八年前沈今竹传出封太子妃后,临安长公主火速从隐居的金陵乡下赶到京城,还带着一个金陵乡绅之女,说已经给曹核合过八字了,宜家宜室,是一个良配,并且已经给了姑娘家彩礼,下了婚书,这次就来进京成亲的。次月,曹核就大婚了,长公主大宴宾客,喜事办的很隆重,皇上皇后都厚赐给曹家许多物件。

曹妻婚后频频传出喜讯,生了一儿一女,可惜妻子生女儿时难产,曹核成了鳏夫。临安大长公主闻讯再次从金陵赶过来,帮着照顾这对孙子孙女。

沈今竹点点头,说道:“那就好,哀家会下懿旨,宣你父亲来京城陪着姑姑,他们夫妻感情甚笃,总是分居两地也不是办法。”曹铨八年前被贬,无诏不得进京,临安大长公主本可以抱着孙子孙女回金陵老家和丈夫团聚的,但是如今沈今竹刚刚垂帘听政,需要宗室支持,临安大长公主无论是辈分还是地位在宗室是独一份的,她说话不仅仅在皇族中颇具份量,连礼部的宗人府官员们都要给大长公主面子。

在沈今竹还是太子妃时,临安公主就很明确的站在她那边,这六年来一直力挺沈今竹,如今沈今竹手握皇权,首先就结了曹铨的□□,宣他进京,倘若曹铨廉颇未老,尚能吃饭,还有雄心在,她也会安排相应的官职,以报答大长公主的这些年的恩惠。

曹核说道:“谢太后成全。”曹核很了解父亲,他的事业心是很重的,要不然以前也不会背叛了庆丰帝,改为支持安泰帝,父亲被贬后在金陵乡下养老,可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何况父亲的年纪并不算老,如果沈今竹能够帮助父亲东山再起,这再好不过了。

沈今竹说道:“皇上要开蒙读书了,你是否有意要送宁儿来宫里做伴读?”

“这么快?”曹核惊讶说道:“皇上才刚满三岁,是不是太早了?”

“这是内阁刚刚提出来的,说是由五位阁老还有翰林院的大学士们轮流当讲师。”沈今竹笑了笑,说道:“有人担心哀家慈母多败儿,把皇上养成废人,不放心哀家。”

“又是这一位吧。”曹核在空气中写下一个王字。肯定是个首辅王阁老!他向来都敌视沈今竹的。

沈今竹无所谓的笑道:“瓜田李下,有这种怀疑这很正常啊,以前哀家给大公主用水苗法种痘时,他们还怀疑哀家要弄死皇上呢。不过也好,哀家公务繁忙,被珍儿缠着就更忙了,如果内阁和翰林院帮忙教育皇上,何乐而不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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