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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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所当然应该跟过去。你们所得‘乱明章’的指令不是还没完成吗,范大哥的‘露芒笺’也未能完成,这些任务都与上德塬有关。还有这倪稻花,她也嚷着要去找她爹,跟着那些狂尸应该可以找到线索。所以跟过去或许可以把这些事情一块儿都解决了。但是……”说到这里齐君元停顿了下。

这两个字一出,倪稻花粗眉的尾端狠狠地跳动了下,而其他人也有异色从脸上飘过。

“但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往往会是别人正中下怀的事情。我们做刺行的,绝不能按照常规思路行事。试想,这样大场面的尸群狂走,发现到的不会只有我们,跟着他们的恐怕已经不在少数。其中很可能就包括那些想把我们灭口却没灭成的人,抑或者这本身就是那些人操控的兜子,专等着我们自己往里送。”

没人说话,是因为他们之前根本没有想到齐君元所说的这些可能。

“船家,辛苦一下,趁着天还未全黑下来,往前再行几里路,然后在对岸寻个地方停下来。”这才是齐君元最终的决定。

“行行行,这就走。我加把劲的话说不定还能找到个大埠头靠了。”船家对齐君元的决定是一万个乐意。这是人之常情,谁见到那么一群疯狂奔走的腐尸焦尸,都想赶紧地远远离开。

船又往前走了一段,虽然没有找到埠头,却是在河道转弯处寻到一处浅滩,可以将船停稳。只是此处是水流弯道,又有淤积的浅滩为阻。所以水流会湍急许多,需要把船牢牢固定住才行。

和以往过夜一样,女的都在舱里休息,男的在岸边找个地方休息。都是行走江湖、闯荡南北的男人,能站下的地儿就能忍一宿。齐君元拉范啸天到离河边挺远的一个石壁下休息,这地方并不舒服,但范啸天面对齐君元的盛情又不好意思拒绝。

但这一宿连半夜都没能忍到,刚刚入睡就发生了事情。被牢牢固定住的船漂走了,到底是被水流冲走的还是有人放走的,至少齐君元是无法知道的。

王炎霸就半躺在河边的一块大石上,没有睡着,只是在闭眼养神,所以他听到几声异响。当他意识有情况发生睁眼猛然坐起时,那船刚刚漂移开几步。于是他赶紧站起来,短距离内加速助跑,一个纵步跃过水面,跳上了船尾,然后操起船篙,试图将船撑回来。

裴盛也发现了情况,他比王炎霸晚了些,起来时船已经移开了一段距离。不过他在浅滩上踏水疾奔,也总算是跳上了船。

也正是因为裴盛跳上了船,导致船体一阵剧烈摇晃。王炎霸毕竟不是操船的把式,被这么一晃差点把手中的竹篙都给扔了,急忙单手扶住芦苇蓬稳住身体。等他完全稳住身体后,想调转竹竿把船往回撑,却又正好被站在自己面前的裴盛阻碍了。就这样慌手慌脚一耽搁,那船已经漂到了流道中,往前快速漂移起来。

哑巴发现船漂走是因为穷唐叫唤了两声。这几天穷唐都和疯女子倪稻花凑在一起,或许智力相近的动物更加容易接近。船突然移动,而且离主人越来越远,穷唐发出叫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哑巴从他休息的大树枝杈上直接跳入水中。爬山泅水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就算入水位置的深度不够,他依旧可以采用巧妙的姿势让身体借助跃下力道快速冲出很长一段距离。

穷唐纵到船的后船板上,大脑袋一甩,将一根盘在船尾的拴缆绳扔进河里。当那圈绳即将全部掉入水中时,它一口咬住了尾端。而此时冒出水面后连续几个急划的哑巴正好抓住了绳子的另一头,在穷唐的拉拽下,他双手交替攀拉,眼见着再有几下也能上到船上。

当哑巴离着那船尾只有三四弓长了(以普通的弓为计量长度),前面突然出现了一段下坡的急流。哑巴加快攀拉,已经可以够到船尾了。于是他果断伸出手臂,手指已经触碰到船尾底面。

就在此时,船身猛地一震,然后左右剧烈摇摆了下,就像掉下了一个台阶。与此同时,哑巴手中的绳子失去了借力,身体被船底急流猛然冲开。紧接着在他的旁边有一朵大水花溅起,未等水花平息,水中冒出了一个老虎般的脑袋。看来刚才船身的震动把穷唐也给摔下了船,难怪哑巴手中的拉绳会失去借力。

虽然都处于急流中,但哑巴和穷唐怎么都不可能像船那么快速地随水流滑行,只能眼睁睁看着船和自己的距离越拉越远,最后消失在黑暗之中。

哑巴知道自己不能这样随急流一直往前,追不上船继续留在水里便没有任何意义。于是手脚同时用力,调整自己漂流的方向,逐渐往对面河岸靠近。穷唐依旧咬着绳子不放,这样天生神力的哑巴在自己调整方向时也带动了穷唐,让它紧紧跟在自己后面往对面的岸边靠近。

廊观画

齐君元赶到河边时,他只隐约看到些东西。或许距离并不算远,但黑夜之中没有灯火,单凭天光微明,能见到些身影晃动、水中扑腾已经算是眼力过人了。不过齐君元具备另一种过人能力,根据隐约见到的各种现象进行构思,了解过程,发现意境:船上休息的人中,有人偷偷地解开了固定船的缆绳。赶上船的王炎霸和裴盛,其中至少有一人是在做戏,只为让船顺利摆脱一些人,包括自己。穷唐咬绳拖拽哑巴,但在遇到激流船身发生晃动时,被人故意将其推入水中,让哑巴无法上船。

没过多久,齐君元被一声长长的嗥叫从思考中唤醒。那声音像虎咆,也像犬哭。但不管虎咆还是犬哭,表达的含义都是愤怒。那是穷唐的叫声,是在下游的对岸,离着他们原来的位置已经很远。

齐君元回头看了下,身边就剩下范啸天和船家了,这两个人都满脸的着急。他们一个是在担心所有人,还有一个在担心自己的船。但又都是干着急没办法,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齐君元。

齐君元笑了,笑意中有几分得意,还有几分狡狯。

“不用担心,我知道这船今夜肯定会漂走的。船家,这两只银锭你拿着,然后沿河往前走,我估计在下了埠头或浅滩处就能找到你的船。要是找不到或船有损伤,这两只银锭赔给你也够了。范大哥,我们两个要步行往回走了。我记得过来差不多二十里的地方有过河索子的,我们从那里过河去对面。”

看到银锭,船家不担心了。但范啸天却没能把心放下:“往回走?他们不是顺水流往前了吗?那不就越发离得远了。”

“没事,他们也会往回走的。”齐君元很肯定。

“为什么?”

“因为狂尸是朝那个方向去的。”

美酒映明灯,朱唇饮光华。谈笑成妙文,书画玄奥藏。

韩熙载这天晚上又开夜宴,邀请了众多宾客。不过这次的宾客和以往有些不同,大都是文人雅士、书画大家。因为这次夜宴的目的也与以往不同,除了欢宴之外,还想请这些宾客为他鉴定一些字画,辨看下这些作品的功力内涵何在。顾闳中也在被邀请之列。

酒宴欢歌是要让宾客尽量放松、愉悦,只有这种状态下灵感才会更多,辨审力才会更好。字画就挂在内绣廊之中,灯烛照明非常充足,然后宾客都是一个个被单独邀请了前去内绣廊,看过之后可在字画下对应的案桌上留帖表意,说明自己鉴定的结果。

宾客差不多都已经去过内绣廊后,顾闳中这才被一个侍女请了过去。带路的侍女将他送到绣廊瓶形门那里就走了。顾闳中心想这样也好,没人打扰,便可以仔细鉴定那些字画,以显示自己的才学和画功。

迈步进了内绣廊,却发现里面还有一人,而且是个娇小玲珑的女子。

虽然韩熙载府中招待宾客不循世规,会用许多歌舞女博取大家一时欢愉。但顾闳中是读书之人,又在皇家画院供事,世规俗律不敢抛弃,所以和一个陌生女子单处一室感觉很是不妥。而且相比那些在宴厅之中公开拥搂侍女、歌舞伎的宾客反显得不够磊落,会留下传言话柄。想到这里,顾闳中便准备退出内绣廊。

“顾先生何故要离去?是奴家容貌太过丑陋吓到顾先生了吗?”绣廊里的女子没等顾闳中退出第二步便开口将其将住。

“哪有此事,实是顾某择时不当,惊扰姑娘慧心雅兴。如若被吓,也是在下惊艳之情心难承负。”

“先生真是会说话,被你这么一夸,我怕是几夜都辗转难眠了。不知先生可否屈尊驾与奴家同赏字画,屋山正有向先生请教之意。”

顾闳中这次真的是进退两难了。那女子最后话里的“屋山”向他表明了自己身份,这是韩熙载最为宠爱的伎妾王屋山。如若是其他身份的女子,顾闳中可婉言而退,也可留下来敷衍。但这王屋山却是得罪不起的,婉拒而退,过后她要在韩熙载面前恶语两句,自己的前途怕是要遭遇艰难。反之自己要和韩熙载的爱妾孤男寡女留在内绣廊中,万一传出什么闲话来,便更加吃罪不起。

“先生似乎颇为彷徨难决,这与先生画作中走线铺色的决意可是相去太远。”

“小夫人见过我的画作?”在韩熙载的友人圈子里,大家都尊称王屋山为小夫人。

“这不就是吗?”王屋山头微微一扬。

顾闳中这才发现,王屋山面前挂着的正是自己新画的一幅《煮羹伺夫夜读图》。然后他再两边扫看了下,发现这里所挂的字画都是外面那些宾客的佳作。

“顾先生虽然擅长工笔,却又融合了山水的写意技巧。特别是人物,牢牢抓住‘形势可多动,颜情有必然’的要点,这不单是要将人形画活,而且是要画出有性情思想的活人。”

顾闳中决定留下来,因为王屋山一语中的地阐述出他画作的特点。这是顾闳中多年研究而得并且引以为傲的绝妙画法,他在工笔中融入写意,是将动静结合、见思相融。让别人看画里的人物形态后,产生多种后续动作的联想,让人物在欣赏和联想中活起来。虽然人物表情是唯一的、独特的,却是可以真实映射出各色赏画人的内心思想。

“‘形势可多动’其实也是技击术的特点,一招出手会有多重后续变化。‘颜情有必然’也可解释为高手对决时平稳的气势心态,山崩眼前不变色。”

王屋山这话说完,顾闳中已经后悔留下来了,他根本没有料到情况变化得这么快这么直接。但后悔归后悔,话说到这份上他越发不敢走、不能走了。这个时候再走只能说明一些问题,一些与己可能有关的隐情,加重别人对自己的猜测。

“要我说小夫人就是莫测的高手,你说的这些我都听不大懂。不怕小夫人笑话,我这人迂腐呆板,当初老师怎么教的我就怎么画,不敢在老师的教导上稍有改变和发展。”顾闳中的语气很诚恳。

“这样看来,你那老师不但会画画,而且还很会杀人。”王屋山很俏皮的样子,怎么听都像是在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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