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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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头丧气,心情十分低落。想当初他被囚禁在紫金梁上的时候,也没这么忧伤过。细雪纷飞,打在他的脸上,他轻轻仰起头,一大片乌沉沉的苍穹撞进眼里来,从侧面看上去这个姿势诗意到令人心碎。

阿螺拿肩顶夷波,“你看,龙君今天看上去特别有品味,连我都要喜欢他了。”

夷波一听就慌了,“扣扣对你一片真情,你不要辜负他。”

“他?”阿螺对插着双手呼出一口云雾,“玛丽苏的人生,永远无法理解路人甲的痛苦。”

夷波胆战心惊望着她,“阿螺,你真的喜欢龙君吗?如果是这样,只能……”她吸了吸鼻子,“二女共侍一夫了。”

她泫然欲泣,阿螺简直对她的智商不抱希望了,“我也就是一说,你居然相信?我发现你离了水好像就不怎么机灵了,这是先天缺陷吗?”

她摇摇头,“可能进了水会好一点吧,我自己倒是感觉不出来……”

刚说完,忽然听见天上雷声隆隆。真奇怪,这种环境居然会打雷,这也太玄幻了。

众人向天上看,乌云满天中隐约看见一面旗帜猎猎招展,旗面上大大写了个“天雨”。夷波纳罕地喃喃:“天雨是什么意思?要下雨了吗?”

千机蹙起了眉,“是天雷。”

果真一片乌云翻卷过,露出了底下的一个“田”字。他们这群人里,除了龙君和夷波,其他人都有渡劫的可能。但是北溟一族不在五行中,造册上应该没有关于他们的记载。龙君朝阿螺看了一眼,“恭喜,你要渡劫了。”

此话一出,惊得众人魂飞魄散。阿螺嗷嗷尖叫:“怎么连个通知都不发!”

要发什么通知?上了千年的妖怪才有固定的渡劫时间,像他们这种小妖,想起来就劈你一下,怎么样?还不服气?不过雷神很缺德,平时不发难,偏偏是在他们法力最微弱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东陆了,他居然跟到飞浮山来,货真价实的全球追杀。

龙君四下看,最近的山洞也在千丈开外,只有倾力一搏了。他一手拽一个,拉起了夷波和阿螺,用尽最后一点灵力,把她们运到了山脚,等落地之后回身看,千机长老、护法,还有扣扣在原地发呆,离得太远了,只有飘忽的三个小黑点。

“怎么把他们扔下了?”夷波有点着急,“我要去救他们。”

龙君不悦地咂嘴,“现在不是你圣母的时候,天雷有误伤,劈了你两回了,怎么不长记性?本座能力有限,只能救你们两个,其他人顾不上,只有靠他们自救了。”

反正他想过,就算能再跑一趟,也只救邕崖护法和扣扣,至于千机长老,不是他公报私仇,实在是只长了两只手,没有办法唉。

还好他们跑得很快,天上电闪雷鸣,他们从一片火光里冲了出来。躲进山洞后靠着崖石呼呼喘气,扣扣发现自己的衣角都给烧焦了,千机长老那身漂亮的裘皮被烧秃了毛,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个个灰头土脸。

阿螺抖作一团,“怎么挑了这个时候?我现在一点法力都没有,与凡人无异好吗,他还劈我,不是趁人之危吗?”

龙君站在洞口往外看,云层里露出雷神的脸,和一般人想象的不太一样,并不是怒目金刚的模样,反倒是八字眉,眯觑眼,看着像个老实头儿。越老实的样子,其实越不好对付,这种人有股憨劲,看他们不出去,会盯住一个地方猛劈,这山能经受住多大的冲击?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劈塌一块。

他叹了口气,“人家也是职业需要,每月都得完成指标……北溟有屏障,能避免雷击,出来了就不一样了。”看了千机他们一眼,“都小心点吧,被劈到就灰飞烟灭,只能葬在这里了。”

头顶上雷电继续肆虐,只觉地动山摇,山石震落无数。阿螺抱着头往外看,“天雷是敞开了供应的吗?会不会劈一阵就停了?”

龙君摇头,“这山支撑不到配额消耗完。”

所以回避解决不了问题,等把山体劈开,还会连累大家。阿螺回身握了握夷波的手,“你要保重自己,要是我有幸不死,回来咱们还是好姐妹。要是我死了……”她转头看龙君,“请君上照顾好夷波,万一她想掌握主动权,您千万别听她的,她身体不行,尤其不胜腰力。”

龙君挑起了两道眉毛,果然是贴心好闺蜜!不过她这一去,想活着回来基本是不可能了,他在没有掌管南海之前也需渡劫,曾经领教过雷神的厉害,工作太认真,几乎零差评,这种人简直就是机器。阿螺死倒不要紧,可她一死傻鲛会难过,怎么办,想起阿鲛哭,他就舍不得。他咬了咬牙,横下一条心,“先等等,本座和他好歹同朝为官,容我去说个情。不过别抱太大希望,他既然选在这里动手,就说明是有预谋的。”一边说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脸,惆怅不已,“本座是直男啊,这下子真要豁出去了。”

☆、第 66 章

轰隆隆,又是一记响雷,刚走到山洞前的龙君被震得站立不稳,一些细小的碎石砸下来,砸在他尊贵的头上,弄乱了他的发型。他有点生气,要是换了在别处,他不把那个没眼色的雷神一口吞掉才怪。可惜现在环境对他不利,实力也不对等,他只有通过迂回之术,方能取胜了。

他拍了头上的灰,把琅玕冠扶正,整了整衣裳踏到洞外,含笑对半空中作了一揖,“幸兴兄,好久不见。”

夷波对阿螺吐了吐舌头,“星星?雷神难道是女人吗?不行,这样龙君会有危险的。”

她所谓的危险,就是指被人觊觎美色。对她来说龙君帅得突破天际,世上任何女性都会对他心生好感。如果雷神是女的,那会不会趁机进行要挟,进而潜规则他?为了避免此类事件的发生,夷波决定和他并肩站立,宣告主权。但阿螺觉得不妥,“龙君那么聪明的人,不会被占便宜的。你稍安勿躁,等雷神回应了再说。”

毕竟还是有点交集的,大概不好意思不给面子,天上的声势减弱了些,只听一个中气不足的声音幽幽传下来:“我当是谁,原来是南海龙君。好久不见啊,龙君别来无恙。”

夷波终于松了口气,还好是男的,不过好好的男人,为什么取名叫星星,真是口味独到。

探头看,龙君在电光里傲然伫立,一个临危不惧的男人,任何时候都充满吸引力,夷波对他的依赖又上一层,觉得只要有他在,所有难题都是可以攻克的。

果然他顶住了压力,含蓄一笑道:“自上次金门一别,已经有三百多年了,我几次路过雷神山,想去拜会幸兴兄,无奈兄职务繁忙,总不得相见。这次可巧,在这里遇上,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中天上的雷神停了五雷鼓,“九川兄不知道,这些年修炼成精的杂物太多,飞禽走兽也就算了,好歹有血有肉,连算盘都成精了,吾工作量甚大。这几年吃住都在办公地点,已经鲜少回家了。”突然发现聊得太家常了,似乎不太好,拱手道:“工作期间不便说私话,待吾办完了手上的事,再与兄畅谈。不瞒兄,吾正追一妖螺,几次三番都被她逃脱了,今天恰好看见,顺便给她一顿天打雷劈,好渡她入道。冒昧问一句,九川兄似乎与妖螺同行,可否将她邀出来,让小神完成工作?”

开玩笑,邀出来就死定了。龙君抿唇浅浅莞尔,“她是我南海海族,在我帐下供职。这次是随我出来游玩的,不想忽然要渡天劫,小孩子还没准备好,央我出来为她求情。我知道幸兴兄的手段,她四五百年的道行,只消兄一锤就会化作焦炭。兄在业内的好口碑是人人皆知的,妖族闻兄大名,个个吓得魂飞魄散。听说上年的三十六内院中司排名,又是第一?”

雷神很谦虚地摆了摆手,“不值一提,差评客户全给劈死了,剩下的渡了劫当然全是好评,毕竟还图下回打交道嘛。”言罢正色,“不是小神不给龙君面子,实在是任务在肩,法不容情。小神今天已经跑了三万多里了,连饭都没吃呢,龙君就不要难为我了。让她出来相见,我轻一点,能捱过去,皆大欢喜。”

可是那只螺是半瓶醋,根本经不起那一下,龙君叹息不已,“我也不兜圈子了,说实话,她是小女的好友,为了不让小女伤心,在下只好向兄讨个人情了。”

半空中的雷神脸色很不好,“怎么?龙君要触犯天条吗?再说龙君何时成婚的?哪里来的女儿?龙君千万别诓我,小神不喜欢被人欺骗。”

他这里说着,身后的乌云被拨开了,露出一个尖尖的脑袋,头上的头发一丝不苟向上束成一束,不知打了多少桂花油才能保持在狂风中屹立不倒。她惊声尖叫,“那个女儿是不是南海鲛人?是不是刚成年就被龙君收作义女?龙君是不是在潮城外建了个行宫用来同居?是不是七天七夜闭门不出颠鸾倒凤?嗬,龙君,小神真是太崇拜你了,小神业余时间很喜欢看禁忌恋话本,当时看完了激动得失眠了好几天,本以为是同人,没想到居然是真人真事!”

龙君的笑容里有小小的尴尬,却又隐约有种甘之如饴的感觉。原来那部《龙鲛传》流传得这么广,连电母都知道了。只是很好奇,拱了拱手问:“腐女也看这类题材?”

电母笑得很腼腆,“我不是职业腐,只要比较刺激的都喜欢。”她和雷神是万年老搭档,相处的时间长了,有时候难免会受点影响,但取向上还是正常的。

龙君看了雷神一眼,慢慢摇头,“幸兴兄别相信那些传言,黑市上流传的话本都是为了哗众取宠。想当年我和荧惑君的私交也被人曲解,没办法,但凡受到追捧的,都逃不开绯闻的纠缠,其实就我个人来说,我还是个比较念旧和专情的。”

雷神分明有点动容,略扭捏了下,“龙君和小神说这些干什么,小神又不弯……”

龙君背上的寒毛竖了起来,连脸上的都有蓬勃之感。他勉强按捺住了,毕竟这个世界对出柜这种事的包容性还不大,即便贵为神众,也没有勇气轻易冒险。反正不管是直还是弯,至少天上雷电已经停了,只剩呼呼的北风,刮过绵延千里的雪域。

“犹记得当年……”他咽了口唾沫,“在下渡劫,就是在幸兴兄手上经受考验的。兄其实不像外人传的那样不近人情,至少在我看来,兄还是值得深交的朋友。刚才兄说日行了三万里,还没有吃饭,何不下来歇歇脚力,我打两只兔子,与兄做炙肉吃,如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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