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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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庆涵却是懵了——舅舅说他知道?知道的话怎么还会不许自己跟陈毓交往?可做惯了听话的外甥,方才能抗住皇上的压力给陈毓辩解一句,已经是朱庆涵的极限,眼下即便再想不通再不愿意,给朱庆涵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和舅舅对着干的。

一想到无缘无故的就得和最欣赏的朋友绝交,朱小侯爷当真不是一般的难过。可好歹舅舅并没有否定陈毓的人品,所以也许,不会,彻底否决了陈毓入仕的青云之路,吧?

这般想着,鼓起勇气瞧向周恒,眼睛里全是哀恳之色。这一看不打紧,却是心一下揪了起来——

这些日子惫赖,鲜少到宫中去,也好些日子没跟皇上单独相处了,方才无措之时没注意到,这会儿离得近了才发现,皇上瘦了不少,便是印象里自来锐利的眼光也有些浑浊了。

朱庆涵心里一酸,上前一步扶住周恒,眼里神情又是担心又是难过——娘亲早逝,爹爹又常年驻守边疆,皇上舅舅虽是高高在上,却是朱庆涵心里很为眷恋的长辈:

“舅舅,您怎么瘦了这么多……”

语气里的赤诚令得周恒心里一暖,拍了拍朱庆涵扶着自己时微微有些颤抖的手,语气却是有些寂寥:

“无妨,老了,身体自然就会出问题。”

看朱庆涵眼睛都红了,不由暗暗喟叹,不过是偶有看顾的外甥,倒是比几个儿子都更贴心呢,心一软之下,又加了一句:

“那个陈毓是有大能为的,不是你能驾驭得了的……”

眉间闪过一点讶异之色,隐隐对陈毓有了些好奇,能令一向听话的外甥这般维护,那叫陈毓的少年倒也有些门道。

话说到一半又顿住,却是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一直无声服侍在旁边的总管太监郑善明上前一步,打开门,太子周杲和镇抚司指挥使李景浩正站在门外

旁边服侍的内务府总管太监无声无息的打开门,然后让开身形,周杲和李景浩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朱庆涵忙往后退了一步,却是直觉李景浩的眼睛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竟是有些发冷。

朱庆涵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怎么会惹上镇抚司的这位阎王?

“父亲——”周杲上前一步,瞧着周恒的神情明显有些紧张,“您怎么出来了?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不怪太子这般,却是前儿个晚上皇上忽然晕倒,还是李景浩连夜去了太子府中,周杲才知道这件事。

虽然李景浩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会突然宣太子进宫,甚而一向最注重尊卑之别的李景浩差点儿连君臣之间的分际都给忘了,上前拖着太子就跑,明显说明皇上当时的病情怕是已极为凶险。

“无妨,我的身体我有数。”周恒摆了摆手,明显不想再提,“既然来了,也别站着了,都陪我坐坐。”

周杲皱了皱眉头,只得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小心翼翼的陪坐在下面,李景浩却依旧柱子似的侍立一旁。

朱庆涵也听说过,每回大比之年,皇上都会微服到外面走一遭,既暗暗考察一下当年举子的素质,又能倾听民声,还是朝政之外的一种放松。

据说当初辅助皇上十五岁就剪除权臣的上一任宰相温庆怀和皇上的际遇就是这么开始的。

以致这些年来,每年会试后,皇上出来到京城里举子云集的地方逛一圈,简直成了不成文的定例。

“景浩也坐。”皇上冲李景浩招了招手,想要说什么,神情忽然一僵,李景浩和郑善明神情都有些紧张,好在皇上很快缓解过来。

周杲脸上担忧之色更浓,刚想继续苦求,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却是隔壁房间几个举子的争论声传来:

“……东泰不过蛮夷小国,受我□□教化,也算识时务——”

“那是,我大周泱泱□□,自有大国气度,令得万国朝服,也在情理之中……”

言辞之间,不免自豪之意。

一番话语无疑令得皇上很是熨帖,神情上的郁色也消失了不少。

李景浩神情不显,郑善明和朱庆涵的神情也跟着放松不少——

皇上体弱,可受不得刺激,这些举子倒是帮了大忙。

唯有周杲,脸上表情却是有些不好看。

不怪周杲如此,实在是再没有人比周杲更能明白隔壁举子热火朝天议论的是什么——

正是十日前东泰使者来大周朝见的事。

一直桀骜不驯的东泰使者这回竟是少有的温顺,不独恭恭敬敬的依照要求做足了礼节,更是表达了年年来朝之意。话里话外都充满了对大周的敬仰,又希望大周允许他们派来学者工匠,以便他们能把大周先进的文化和技艺传遍国内,让东泰举国上下都能接受大周教化沐浴。

当然,除此之外,东泰使者还委婉的表达了想要借些银子花的意思……

和东泰成为邻居这么些年,因为一些边境问题,两国一直征战不断,东泰还是第一次低头,即便之前因为东苑大火事件对东泰表示不满的皇上周恒这会儿也郁气尽消,举国上下都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事情传到民间,令得京都百姓也兴奋不已,除了极个别不同的声音外,几乎所有人都是乐见其成,甚而有人断言,这将是大周建国数百年以来最大的盛事,而能感化的东泰来降的皇上则必然因为此事成为千古一帝而彪炳史册……

而周杲之所以心情苦涩,却是因为推动了整件事进行并取得这样辉煌战果的不是旁人,正是二皇子周樾。

随着东泰国臣服事件的发酵,周樾贤明、才干非凡的名声也越来越深入人心。周樾本就得皇上宠爱,经此事后,无疑声名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如果说之前气势还弱于周杲的话,经此事后,则不但在朝中声望和周杲形成分庭抗礼之势,甚而隐隐有超越周杲的迹象。

以致周杲在上书朝廷表达了对东泰来朝的疑虑后,不独没有得到支持,反而被朝中大部分臣子视为嫉贤妒能……

现在这些举子的话无疑会令皇上认定,接受东泰的臣服乃是民心所向,直接后果则会让周杲的处境更加雪上加霜。

“皇上是什么人物?乃是几百年都出不了一个的圣贤帝王,会有此等盛事自然也在情理之中。”又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此话一出,也得到了在座相当多举子的附和。

朱庆涵脸色却是阴了一下,听得不错的话,这般明显是拍皇帝舅舅龙屁的话无疑就是方才污蔑自己和阿毓有不正当关系的那个家伙。

而且怎么听着这人说话就这么假呢?朱庆涵甚至怀疑,这人是不是猜到了什么,才故意说这般让人肉麻的话啊!

不得不说朱庆涵的直觉极准。阮玉海这番话可不就是刻意为之?

别人不知道每年大比时皇上有出来溜达以期借此发现人才的习惯,身为潘家的外孙,阮玉海自然听家里长辈提起过。

另外,虽是从未结交过,阮玉海却是识得朱庆涵的,方才之所以敢当着朱庆涵的面污蔑陈毓,就是因为阮玉海已经隐隐对老人的身份有了猜测。而若然自己说了那般冒犯的话,朱庆涵都没敢把自己怎么样,则无疑让阮玉海对自己的判断又更坚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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