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2 / 2)
太子的马车越来越近,端王朝杜尚书扬扬唇角,自己率先迎上去。
“给太子二哥请安。”
依旧得单膝跪地扎千,但比起昨晚,这次端王多了些心甘情愿。
“四皇弟可真是……昨晚我不就说过,我们兄弟之间不必如此多礼。”
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同样的对话一再上演。然而这次,面对弯腰亲自扶起他的太子,端王心里却不由一咯噔。自打二哥被立太子后,近十年中,这还是他第一次弯腰去扶他。
放一般人身上很正常的举动,搁太子身上却十足蹊跷。端王很了解,太子是一个如何要面子的人。他深深地以自己太子身份为傲,并且极喜欢别人把他捧高高的。虽然往常他掩饰的很好,给人礼贤下士的印象,但那还骗不过他。
“多谢太子殿下。”
“殿下”两字一出口,太子扶着他的手臂明显一僵。即便如此,他还是控制住自己声音,关切地问道:“四皇弟可是遇到什么困难?”
“昨晚臣弟已经跟太子殿下说过,父皇命我彻查西北这些年账目。但是我到户部后,官员们却推三阻四,迟迟不拿出核心账目。”
“哦?有这回事?”
太子看向一旁的杜尚书,后者攥攥衣袖面露苦笑:“这怎么可能,不过是时间有些紧张。”
“原来是一场误会,咱们进去说。”
随着太子一路进了户部官衙,端王就听他问道:“四皇弟一定要查明这些事?”
来了!心下紧绷,端王面露困惑:“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俗话说:千里做官为了吃穿,又有哪个官员是真正不贪的呢?只有他们不耽误差事,那就足够了。四皇弟你这次也去过西北,知道那边条件何等恶劣。西北军众武将在那驻扎多年,为的是什么?说为了国家你信?他们还不是为了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端王点头:“所以太子殿下的意思是,不要查?”
“不是让你不查,父皇下了旨意,查是肯定要查,但没必要伤筋动骨。无官不贪,这帮官员多年来已经喂差不多,有这次的事敲山震虎,他们日后也会收手。若是你将他们连根拔起,再选一批新官员进去,那些一穷二白的初为官之人只会贪得更厉害。”
说完太子向前迈一步,挡在他跟前:“兄弟一场,四皇弟的事我怎会袖手旁观。你放心,父皇那我定让你有所交代。”
端王敛眸,到这他全明白了。
“这便是太子殿下与吴尚书之间的交易?抛出几枚无用的棋子,保全大局?”
“四皇弟既然都知道了,那……”
“不行。”
“此事不妥。”
坚定拒绝的端王怎么都没想到,一路跟着旁听的杜尚书竟然也会否定此事。余光一扫,看到他袖口露出那一角带有暗卫印记的文书,他脸上越发坚定。
“太子殿下,我既然已经答应了父皇,就绝对不会无端欺骗他,这事我一定会彻查到底。”
顶着太子压力,杜尚书哆嗦道:“老臣定会不负皇恩,全力襄助端王殿下。”
☆、第122章 春闱圣旨
能在户部尚书的位子上坐这么久,杜尚书很有自知之明。什么事该眼睛里不揉沙子,什么事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官之道他一清二楚。
一个四皇子端王的名头还吓不到他,就算端王搬出庆隆帝,他也没多大畏惧。身为建文朝的老臣,他早就摸清头顶上帝王脾气。他们那位皇上看似严厉,实际仁慈的很。他的底线是朝廷政务,只要不耽误事,下面这些人偶尔迂距都无所谓。
就跟刚才太子所说那样,皇上要查西北,随便揪出几个虾兵蟹将去交差就是。
直到昨晚送走端王时,杜尚书都这种想法。如果太子是那会来户部衙门,他一定会认同他的看法,然后交出几本合适的账册。
变故发生在昨晚他回家之后,到正房嘱咐完嫡妻正事,正准备拐个弯去小妾院里松散松散,面前突然晃过一道黑影,裹夹着他进了书房。而后那位蒙面人丢给他整整一本资料,打开一看,他当时就愣在那。
什么叫自打嘴巴?方才他拿一本记录酒泉郡鸡毛蒜皮之事的账册应付端王。没想到现世报来的这么快,现在黑衣人拿过来的这本账册中,全是杜家这些年鸡毛蒜皮的事。包括他何时去了青楼楚馆,哪个儿子置办了外室。这些都是他知道的,许多事,包括他最是长袖善舞的小儿媳妇逼良为贱,祸害庶出子女性命,打眼扫过去一件件记得清清楚楚。
大多数事他知道,正因如此,那些不知道的事,他也不由地跟着相信。
一屁股坐地上,杜尚书望着黑衣人:“臣……罪该万死,皇上恕罪。”
月光照进幽暗的书房,站在他面前的暗卫眼中寒芒闪过,无形中的杀气更是给杜尚书畏惧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月亮几乎没变位置,然而煎熬之下杜尚书却觉得时间过了许久,一直与他对峙的暗卫终于有所行动。站在杜尚书跟前,弯腰与他四目相对,暗卫双手托起杜尚书下巴,捏着双腮的力气几乎把他下巴脱臼。
“皇上的意思是,只要你好生配合端王殿下,他可以保住你,还有你全家老小的命。”
杜尚书眼中蹭一下燃起希冀的火焰:“真的?”
暗卫没再说话,手一抖从袖子中滑出一块腰牌。腰牌上并无字迹,只雕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
“传说中的青龙卫。”
没再回话,暗卫绕过他,几次跳跃彻底消失在墙后面。
而书房内的杜尚书则维持着瘫倒的姿势,整个人躺在地上。青龙位,竟然是太-祖一手所创的青龙卫,号称神出鬼没无孔不入。先前他只以为那是个传说,深宅大院防卫严密,哪有人能如入无人之境。
如今亲眼所见,却由不得他不信。既然是青龙卫,那这一整本的把柄应该是真的。手无力地握着册子,杜尚书心情一变再变。西北……掌管户部多年,大越就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西北的水有多浑。真要彻查,绝不只是血流成河那样简单。
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抱着这个疑惑,杜尚书一宿没睡。一等天亮宵禁解了,他急匆匆赶往柳家,拜见多年的老友柳祭酒。他去的时候,沂山居士正与柳祭酒坐在一处,用着广源楼的早膳。
坐下随便地用了几只小笼包,他也委婉地问出疑惑。柳祭酒跟他一样心下踟蹰。他们都想到一点,西北比不得内地,那边为官之人全是武将,真要彻底清洗,今年冬天下大雪时瓦剌人再次进犯谁来抵挡?而且本就手握兵权的西北将领甘心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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