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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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越但说无妨。”

“这事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我从京城一路向西几千里来到幽州,经幽州去到最远的凉州。这一路上我大略接触各地民俗,发现大越妇孺境遇堪忧。他们中年幼女通常要为家中兄弟牺牲,当成货物一般卖身为奴,或被家中爹娘换亲;稍长者成亲后要比夫婿起得早,做完饭照料孩子,而后一同下地干活;好不容易多年媳妇熬成婆,明明自己亲身体会过新妇如何不易,但还是会对媳妇多加为难。”

一边说着,来凉州路上看到的一幕幕如幻灯片般在脑海中闪过,她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当然我也明白,我所说并不能代表大越全部,也有姑娘在家被爹娘疼宠,嫁个好夫婿一生无忧。比如说我就从未有这方面的困扰,但像我这样的毕竟是少数,而且正因为我一直这样幸运,才更明白生活对他们有多不公。上师,你说究竟是我所思所想太过偏激,还是这本身就不对。”

最后这句才是卫嫤苦恼的根源,男女之间本身就有差异,因此造成社会分工上的不同。何为平等,是古往今来哲学家都无法解释的复杂命题。

将黑子全部捡拾好,贡仁波切欣慰地看着她。

“檀越果然心怀慈悲。”

他越是这样说,卫嫤心中的犹豫就越重:“上师,佛一直说众生平等,可什么才是平等呢?”

“檀越这问题问得好,”贡仁波切有些苍老的脸上第一次漾起笑意,带着常年浸淫佛法的慈悲:“依贫僧浅见,万物有灵,皆可通过自身努力达成所愿,这便是世上最大的平等。”

好像是这样,但又不是这样。

卫嫤忍不住反驳:“可一个人的想法总会依所见所闻而改变,初生牛犊不怕虎,而成人大都圆滑世故,遇事大都屈从于现实。”

“檀越可知,何为愚民之政,何为无为而治?”

“我稍微明白点皮毛,老百姓什么都不懂,便会如笼中家畜一般。于强权下顺遂,吃饱喝足万事无忧。但眼下情况,明显是男女之间的欺压与承受,这与民智无关。”

贡仁波切端起旁边奶茶:“檀越可知这些奶茶出自何人之手?”

卫嫤专注地听着。

“送奶茶来的,是一位蒙古亲王之女。她自幼随亲王征战,即便后来嫁人,也依旧掌管着部族中一部分权力。”

一口喝完奶茶,贡仁波切脸上终于掺杂了一丝世俗的无奈:“欲要自由自在,得有足够的权势地位做后盾。檀越这几日在凉州,不妨多了解下蒙古人与汉人不同,想必会有所收获。”

不用了解卫嫤也知道,蒙古人的男女是多平等。好多部族掌权者甚至直接是女性。

原先她被洗脑,单方面认为是北地苦寒造就了女性不输于男性的坚韧,□□差异被彻底模糊。然而如今贡仁波切循循诱导,却让她茅塞顿开。北地苦寒环境中女性坚强,男性也会更坚强,这样一来身体差距犹在。男女如此平等,最根本的原因是女人掌握着不输于男人的权利。

而这份权利,是从小跟男人一同接触部落中大小事务得来。而相比较而言,大越汉族女人自幼被隔绝于这些事物之外,耳濡目染长大后也就只知后宅那一亩三分地。

“这……难道就没法改变?”

贡仁波切眼中闪烁出睿智的光芒:“许多事只有做了才知道。只要檀越有心,或多或少总会有所收获。”

以极快地速度说出这番话,卫嫤惊喜地看着贡仁波切。

后者欣慰地看着她:“檀越果然是有慧根之人。”

跪坐在蒲团上,卫嫤双手合十,虔诚地朝贡仁波切一拜。

穿越过来这么久,她一直迷惘自己该做什么。宅斗?她早已远离侯府,吴氏那点段数屡屡神助攻,晏百户与周氏也几乎被人道毁灭,凉州城官家夫人段数太低,她耳根一片清净;赚钱?卫妈妈家产丰厚,依托晏衡早年积累她生意做起来也很顺遂,挑战性太低。婚姻?都不用她亲自出马,阿衡已经对她死心塌地。

一路有惊无险地过来,她日子过得实在乏味。对于以前最爱户外的她来说,缺乏挑战的人生实在无趣。

人活着总得有梦想,不然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如今,她终于找到自己感兴趣,并且值得为之奋斗之事。

“多谢上师指点迷津。”

卫嫤发自内心地感谢贡仁波切。跪拜完后,抬起头,她看到一双睿智而慈悲的眼睛,明明在盯着她的脸,那感觉却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十分遥远的地方。

没有打扰贡仁波切的思索,穿上鞋子卫嫤轻手轻脚走出禅房。

卫妈妈一直等在转经筒前,见她出来忙迎上去。

“可想清楚了?”

卫嫤坚定地点头:“娘,上师果然佛法高深,我已经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阿嫤心中有数就好。”

她没问,卫嫤也没说。许多事只要静静地去做就好,没有必要大肆宣扬。此时此刻,是她两辈子以来最坚定的一刻。

“娘,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从古玩斋订的东西应该送到了,回去应该就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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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四合院时,晏衡的马已经栓在老槐树旁。

进了远门,卫嫤就闻到一股又香又甜的味道。还没等走进,只换下官袍,连皂靴都未来得及脱的晏衡扎着围裙,从临近西厢的厨房中走出来。

“阿嫤……娘,你们都回来了?刚才古玩斋掌柜上门送东西,他说是娘添置的,阿嫤是忘拿荷包了么?”

卫嫤首先注意到的是,厨房门还没打开时,他就已经叫出她的名字。

小厨房窗户开在另一侧,他关着门在里面忙活,绝对看不到外面情况。所以说来幽州路上,烧烤那日起灶时他说能听出她的脚步声,真的不是在诓她?

心中微微泛甜,卫嫤捏着荷包:“带了。”

“怎么能让娘出钱。”

头一回,晏衡语气中带着责怪,解下围裙,他拿着个荷包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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