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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齐瑱果然数年都在外流连,便是有些政声民望,无如吏部晓得乾元帝不喜他,是以升迁极慢。只是齐瑱虽待月娘十分无情,对着翠楼母子们,倒好算个尽职,因翠楼的身份不能扶正,齐瑱又怕后取的妻子不能容下翠楼母子,是以竟是一直不曾续娶。这是旁话,表过不提。
又说冯氏从未央宫回去,来在自家房中,又把玉娘的话翻来覆去地揣摩了回,只是没个定准。好容易忍到谢显荣回来,冯氏将谢显荣接着,屏退了房中服侍的使女,便将玉娘的那番话与谢显荣讲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牧人有梦扔的一颗地雷
☆、第307章 预备
谢显荣将冯氏的话细想了回,他素知冯氏脾性,因而转头将她瞧了会,道是:“你可是做了甚殿下不喜欢的事?”冯氏听着谢显荣这话,脸上原带着的浅笑就淡了些,手指不由自主地将帕子攥住。谢显荣瞧着她这样,便知道冯氏有事儿瞒着他,轻咳了声,冯氏手上微微一抖,到底将自家办岔的事与谢显荣讲了,讲到最后,冯氏也委屈起来,含了泪与谢显荣道:“您还以为殿下是从前的玉娘吗?虽还是一样的容貌,连着说话声气也未变,不笑不说话的,可也太不肯动怒了。妾有过错,殿下骂也骂得,罚也罚得,这一声儿不出,妾心上没底,只怕再办错了殿下吩咐的差使,更叫殿下失望。”
谢显荣听着冯氏解说,叹了口气,将冯氏的手握了握,道:“这事儿你当时如何不问明白?亏得殿下英明,不然真就叫那谭氏算计着了。殿下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你更该仔细才是。”
冯氏翕了翕嘴唇,低声答应了,因知道谢显荣与谢怀德兄弟两个声气相同,同心一致,到底没敢将玉娘有意抬举梁氏的话说与谢显荣知道。不成想,谢显荣竟是道:“依着殿下这回的口风,齐瑱必是不留的,二弟怕是也要外放了。”冯氏这才放了些心,接口道:“妾倒也想过。只是这在外头,哪比得上在家舒服呢。”
谢显荣笑道:“你知道甚,殿下到底不是初封的皇后,圣上为着殿下又在当朝许下不再采选的诺言,盛宠如此,多少眼睛盯着呢。若是二弟一出来就在六部历练,拔生的快,不免扎眼,叫人说嘴。所幸殿下这一胎十之八玖是个皇子,嫡出皇子,自然是个太子。历来册封太子,太子外家都有加恩。如今父亲已是承恩公,我也是世子,已是加无可加。倒不如把二弟外放,积攒些政声名望,到时格外加恩些,人也不好说嘴。”
冯氏脸上就带了些欢喜,细声细气地问谢显荣道:“圣上偏爱殿下,为殿下思虑得这样周全。”谢显荣轻轻哼了声,道是:“这多半儿是殿下自家的主意。她在家时就是个谨慎的性子,如今只怕更小心了。”冯氏不敢再说,又道:“上回郝文胜送来几包云雾茶,妾今儿试了试,果然清香,您要不要尝一尝?”
谢显荣点头,冯氏就笑道:“那茶嫩,丫头们粗手笨脚的,还是妾亲自去罢。”说了不待谢显荣说甚就走了出去。一出得房门,冯氏就松了口气,玉娘即预备着加恩谢怀德,自然不会再来动谢显荣的世子位,一门双爵不是更风光些吗?
又说今儿冯氏开口说得那些话,虽是含混其词,可谢显荣在官场混了这些年,自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他为人虽有些儿功利,心思却明白,知道以玉娘的聪明,若是要抬举谢怀德,绝不会来动他的世子位,必是哄着乾元帝另赏个勋爵与谢怀德。
且谢显荣更是明白,他们如今是皇后母家,日后凭谁是太子,他们都是太子外家,是以除着乾元帝,旁人要动他们家,绝非易事。可若是从自家乱起,旁人再来杀,就是事半功倍。是以从来不许冯氏对谢怀德夫妇不满。只是今日冯氏说得含而不露,谢显荣又与她从来和睦,也不好当面就训斥,便假托着玉娘的意思将冯氏安慰了回,不想他那番言辞倒是与玉娘的心思不谋而合。
玉娘因见过冯氏梁氏几回,亲眼见着因她近日抬举梁氏,叫梁氏与冯氏二人从言语举止默契,到如今渐生疏离,知道是冯氏有些儿戒备的缘故,若是再相处下去,她们妯娌两个之间生了罅隙还罢了,若是叫谢显荣与谢怀德之间有了意见,就不好了,谢怀德还罢了,谢显荣此人,名利心炽,到时行差踏错起来,没的连累她。
可为了谢显荣与冯氏可能不喜欢,就叫玉娘不要抬举谢怀德夫妇,却也不能。是以玉娘有意将谢怀德放出去,好生历练一番,日后更能担些事,到时再将他超拔起来,倒是名正言顺。且谢显荣与谢怀德两个都是懂事的,一个肯退一步,另一个总会记些情分,到时谢怀德与谢显荣互相制衡,又互为依仗,也是好事。
只当着乾元帝的面,玉娘却是将齐瑱比出来说话,只道是既然她嫡亲兄长也外放了,齐瑱再外放,哪个还能说甚?自也不能伤了乾元帝美名。乾元帝听着玉娘劝说,反劝玉娘道:“这人心从来都是偏的,古人还有个举贤不避亲呢,难到我是个皇帝,反要避讳了吗?若这样,宗亲们还封什么王,做什么官呢。”玉娘又道:“我家人哪能与宗亲相比呢。且我那二哥哥,素来想做个循吏,做些儿实事的,叫他外放,他许还欢喜些,妾日后召梁氏进来问一问,,若是他想留在京中孝顺父母,自然也是好的;若是他愿意出京,您就遂了他的心意罢。”
乾元帝虽也看重谢怀德,可看玉娘意坚,到底不忍逆了她的意思,也就点头答应。玉娘转天就将梁氏召进了宫。
说来梁氏也是个机敏的,早察觉冯氏待她不若往日亲近,她是叫平安大长公主教养过的,也熟读史书,自然知道冯氏是为着什么,这时听着玉娘这里漏出口风要将谢怀德外放,日后自然有一步高升时,心中就拿定了主意,满脸是笑地道:“殿下问得妾好愧,外子即是臣子,自然首当忠君。若是外子舍不下父亲母亲,妾愿留在京中侍奉父母,不叫外子忧心。”玉娘见梁氏这样知机,自然喜欢,更将梁氏高看一眼。
说来梁氏与谢怀德,倒真好说个夫妇同心,谢怀德听着要将他外放,也是一丝怨言也没有,私下还与梁氏道:“大哥倒是个明白人,不肯忌讳我。然,嫂子略有些浅见,他们夫妇又素来和睦,若是因着我叫他们夫妇离心,倒是我的罪过。可要哥哥听了嫂子的话,我们家就有祸事,倒不如我们出去避一避的好。你这样回殿下,我很是喜欢。”梁氏笑道:“老爷不怪妾擅作主张就好。”谢怀德半真半假地与梁氏做了揖:“日后少不得叫夫人陪下官吃苦,下官先谢过了。”梁氏忙侧身避过,道是:“妾嫁与老爷,自是荣辱与共,甘苦同尝,不敢当老爷谢字。”谢怀德听梁氏此言,自是满心欢喜,自谓得着了贤妻。
又说到得四个月后庶吉士任满,谢怀德果然也叫放了外任。然与齐瑱不同,齐瑱去的玉山县虽算不得偏僻,却也不是个富县。谢怀德是皇后嫡亲兄长,又有乾元帝暗示,吏部哪里敢为难他,将他放去了东安州兰溪城,虽一般是个县令,因兰溪是个大县、富县,是以民风算得上温厚,官员在这里要得个考评优,绝非难事。这还罢了,兰溪离着阳谷城近,快马加鞭不过大半日路程。为着将谢怀德安排过去,原兰溪县县令还叫吏部扔去了乐平州大余城,也算是颇费了些心思。
谢显荣果然不是糊涂人,知道若是谢怀德自家若是不情愿出去,任命接也不能这样顺利欢喜,而谢怀德肯出去,无非是知道冯氏对他们夫妻有所忌讳,念着与他的兄弟情谊,是以故意退让,倒是暗自感佩。谢怀德出京那日,谢显荣直送出了三十里,还是谢怀德再三请返,谢显荣方才回城。
冯氏这里去了谢怀德夫妇,倒是欢喜,只是因马氏舍不得谢怀德,当日狠哭了场不算,一连十数人都不开颜,是以冯氏面上一点子欢喜也不敢露出来,反得露个愁容来陪着马氏说话。倒是谢显荣之子谢骥乖觉,看着祖母与母亲连着这些日子都不喜欢,这日下了课,就过来相劝,又哄马氏道:“祖母,您别难受。二叔这回出去,一定是要做大事的,日后必定风风光光地回来,祖母还要多个诰命呢。”
马氏如今已是一品的国公夫人,便是谢怀德能为她请封诰,也越不过国公夫人去,朝廷也不会封。若是要再往上升,除非是做王妃,大殷朝也没有封异姓王的先例,是以谢骥那话不过是哄人的,马氏虽心知肚明,听着到底喜欢,满眼是泪地笑道:“你这张嘴儿,一点子不像你父亲,倒像你二叔,哄人的时候抹了蜜一般。”
冯氏听着马氏又把谢怀德比出来,心中不大喜欢,还得强笑道:“这也是母亲疼他的缘故。”马氏一面儿擦泪一面道:“他是我谢家长子嫡孙,我不疼他疼谁?你别看我平日疼着阿德,我心上一样疼大郎呢,只是他为人稳重,这才不显。”
冯氏听着马氏这话,这才真正喜欢了些,又拉了谢骥与马氏背书,马氏虽听不懂谢骥背得甚,可看着谢骥背得流利,倒是喜欢,将谢骥拉在怀中,摸了他的头道:“祖母有了你,可还看重谁呢。”冯氏脸上也有些喜气,正要奉承马氏几句,忽然听着门外脚步急响,却是洪妈妈跑了进来,这样的天气,竟是一头一脸的汗,还不曾进到内室,已喘了粗气道:“夫人,夫人,殿下发动了。”
马氏与冯氏听着这句,都顾不得扮个婆慈媳孝,双双站了起来,齐声问道:“殿下几时发动的?”
☆、第308章 皇子
玉娘这一胎若真是个皇子,日后必是太子,有了这个孩子,谢家至少好保三代富贵,是以冯氏顾不得马氏在,又问洪妈妈道:“若是我没记错,娘娘的产期还有十来日呢,怎么今儿就发动了?哪个来说的?圣上可说什么了。”马氏也顾不得叫冯氏抢了话,叫两个小丫头扶着,不住地点头,道:“是了,是了,你快说。”
洪妈妈这时也喘过了气来,回道:“是圣上身边的如意内侍,立等着接夫人与世子夫人进去呢。”冯氏正要唤小丫头扶着马氏去换衣裳,洪妈妈又道:“如意内侍传了圣上口谕,说这是母亲去陪女儿,不必拘礼。”
马氏听说,忙与冯氏道:“你瞧瞧我头发可乱不乱,脸上可脏不脏。”冯氏盯着马氏瞧了瞧,叫小丫头取了抿子来替马氏抿了抿鬓发,又俯在马氏耳边道:“您眼睛有些红哩,若是圣上问着,您就说心疼殿下。”马氏哎哎连声,又把冯氏看了看,看冯氏倒是头脸衣裳整洁,也顾不得说什么了,婆媳两个相互扶持着走到福厚堂,果然看着谢逢春立在堂中,面前站了个内侍模样的少年,正是如意。
如意听着环佩叮咚,转过来看着一群丫头簇拥着个两个夫人模样的女子走了出来,一个二十七八岁模样,另一个五十出头的模样,鬓发发白,俩个都是脸带焦急之色,知道是承恩公夫人与承恩公世子夫人,忙过来见礼。冯氏忙叫人扶着,又问道:“内侍请勿多礼,我们是这就走吗?”
如意哈了腰道:“是,圣上怜悯殿下,这才使奴婢来接两位夫人,外头宫车候着呢,夫人请。”退开两步,看着马氏与冯氏两个走过立时跟上,谢逢春将他们直送出门去,一路上还道:“夫人,夫人,多照看着些。”
若是平常,马氏要听着谢逢春叫她多照应旁的女人生的孩子,早一口啐了上去,可这一回玉娘生的是谢家一家子的前程,马氏忙不迭地答应,又道:“那孩子是我的心头肉,便是不用你说,我也会的。”说话间已到了承恩公府门前,婆媳两个不及再与谢逢春说话,登上宫车就往未央宫去了。
又说即是宫车,又有如意坐镇,亮的是前殿的腰牌,自能直驶入未央宫,径直到了椒房殿前。宫车停住,宫人们将婆媳两个扶下车,马氏已吓得有些儿腿软,将两只手牢牢抓着冯氏的胳膊,颤了声道:“我的儿。”虽马氏平日不将冯氏看重,可到了这个时候,也不由自主地要向冯氏讨个主心骨。
宫人们听着这句,自然以为马氏唤的是玉娘,就有个圆脸的宫人上来劝道:“夫人,殿下无事,只是殿下在里头喊了您,圣上才请了您来。”马氏听着玉娘喊娘,正要说话,只觉着衣袖叫冯氏一扯,就把袖子一举,将脸遮住,呜呜咽咽地道:“我的儿,你要好好的啊。”一面而叫着,一面儿叫宫人们扶持着进了椒房殿侧殿,玉娘的产房就设在此处。
马氏与冯氏两个一踏进侧殿,就有两个宫妃装扮的妇人接了过来,走在前头那个三十出头年纪,生得眉目艳丽,一身的锦绣绮罗,正是高贵妃。落后她半步那个,年纪更大些,面目秀丽,却是从前的窦充容,如今的窦淑妃。
高贵妃倒是懂事的,她如今即以玉娘为尊,便肯奉承马氏,看着婆媳两个踏入偏殿,忙与窦淑妃两个过来把马氏与冯氏接了,还轻声道:“圣上在呢,快去请安。”说了,向身后递了个眼神。
却是玉娘发动得忽然,起先还好好的和乾元帝说话,讲着景宁与景琰两个闹的小别扭,正说得喜欢的时候,忽然就倒了下去,亏得乾元帝就在身边,忙扶住了,不待他动问,玉娘已是嚷起了疼,额角冷汗涔涔而下,直将乾元帝唬了一跳,抱着玉娘命宣御医。
因着玉娘怀相一直不稳,是以入孕八月之后,楚御医便在后殿的厢房处日夜待命。听着乾元帝宣召,提了药箱子赶了过来,只一看玉娘面色就道:“圣上,殿下这是发动了。请将殿下挪入产房,速宣产婆。”
乾元帝自是准奏,亲自将玉娘抱入已备得的产房,想了想,又觉着有经过事的妇人在好些,便使人传高贵妃同窦淑妃两个来。
高贵妃与窦淑妃两个虽是性情不同,可都是乖觉的,听着乾元帝宣召,两个几乎是一块儿赶了来。窦淑妃因知景宁景琰两个与玉娘亲近,怕他们年纪幼小,叫妇人生产之事吓着了,更将柔嘉也带了来,叫她带着景琰玩去,自家与高贵妃一块儿,陪着乾元帝等在偏殿外。
冯氏顺着高贵妃目光所指看过去,果然见乾元帝负手立在门前,忙扯了马氏过去请安,婆媳两个双双在乾元帝面前拜倒,乾元帝见是马氏,眉头不由一皱,将跟在马氏与冯氏身后的如意瞧了眼,还是道:“夫人缘何行此大礼,快快起来。”言毕,伸手虚扶了扶。
原是他听着玉娘在里头喊了声爹,又叫了声“娘呀”,这谢逢春是个外臣,进不得内宫,见些个女眷倒是无事,是以便下了旨,叫请玉娘嫂子与娘亲来,却忘了如意不晓得玉娘出身,请来的是马氏,只到了这个时候,倒也计较不得。
马氏战兢兢谢过,又颤巍巍立起了身,竖着耳朵往房内听,却是鸦雀无声,脸上也有些白了,将冯氏的手紧紧抓着,又把乾元帝看了眼,壮起胆子道:“殿下,殿下怎么没声了?”
乾元帝身旁的昌盛瞥了眼乾元帝,忙过来答到:“夫人放心,里头守着宫内千金科第一个人哩。圣上也下了严旨,要保殿下无碍的。”马氏哦哦连声,又把眼盯着殿门,心中只念弥陀,道是:“阿弥陀佛,佛祖在上,若是能保得玉娘母子们平安,信女愿为您重塑庙宇,再造金身,若是实在不能,也请保小殿下平安。信女一样为您重塑庙宇,再造金身,阿弥陀佛。
高贵妃因看乾元帝立在殿门前不动,想了想,又与窦淑妃招了招手,将她唤到一边,轻声道:“柔嘉呢,叫她将景琰带了来。”窦淑妃轻声道:“贵妃,您瞧瞧这儿,一个个不敢出声的,阿琰还小呢,哪经得住这个,哭闹起来,惊扰了殿下,圣上怕是要发怒的。”高贵妃却是朝着乾元帝方向,悄悄一指,窦淑妃看乾元帝负在身后的双手一忽儿握个拳,一忽儿张开了,显见得心上不安,心上深深叹了口气,这才点了头,正要内侍去将景琰与柔嘉两个请了来,就看着景琰从殿门外奔了进来,身后跟的正是柔嘉。
又说乾元帝是叫玉娘生景琰那回吓着了,是以虽那楚御医曾言说无大碍,也不能放下,一坐下便觉心慌头痛,倒是站着还好些,正是忧心的时候,就听着身后哒哒哒的脚步声,顿时恼怒,转过身待要叱呵,见是景琰,脸上神色就转了过了,蹲下身道:“阿琰怎么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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