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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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说他们这些人,伤心难过自是必然,关键以后的路,必定会难走十倍百倍,所以当时听了宇文策的话,祁夫人与平大太太才会急成那样,得亏如今看来,太子妃娘娘的确什么事儿都没有,她们连日来都悬着的心,总算可以落回去了。

平大太太听得祁夫人的话,也忙拭了泪,说起顾蕴来:“是啊,娘娘还说您大舅舅,您自己好到哪里去了吗?您不知道我们听了荣亲王世子爷的话后,担心成什么样儿,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样的话祁夫人能说,平大太太能说,周望桂却说不得了,忙笑着打圆场道:“不管怎么说,娘娘与大舅老爷都有惊无险,总是天大的好事,就是不知道小殿下如今怎么样,没有受到惊吓罢?说来我还一次都没见过小殿下呢,不知道今儿可有没有这个福气?”

顾蕴见周望桂发福了一些,脸上的表情与神态反倒更安详了,再不复当初的凌厉与怨气,想是顾冲离得远了,她眼不见心不烦,只守着儿子过活,心境都渐渐不一样了,于顾蕴来说,这样的结果自是最好的,因笑道:“他好着呢,想是因为还太小,什么都不懂,我这就让人抱他过来给母亲瞧,您是他的外祖母,什么时候想见他了都可以,再说福气这样的话,岂非折杀他了?”

一时奶娘抱了念哥儿过来,平大太太也没见过小家伙,爱得什么似的,抱了就舍不得撒手,“小殿下的眼睛和鼻子像娘娘,嘴巴和下颌则像殿下,长得可真好!”

顾蕴看念哥儿一只眼睁着,一只眼闭着,懒洋洋的打量着平大太太三人,好笑不已,道:“其他人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我一点也没看出来他哪里像我,又哪里像殿下。”

平大太太笑道:“娘娘看不出来也是人之常情,当年我生了你大表哥后,也瞧不出他哪里像我,哪里像老爷,这就是典型的灯下黑了,横竖我们能瞧出来就行了。”说着,想起此番周指挥使立功不小,忙把念哥儿递给了周望桂,“周妹妹做外祖母的,还不知道盼这一天盼了多久呢!”

周望桂忙小心翼翼的接过,笑道:“可不是吗,偏先前一直不方便进宫。不但我,福哥儿也在家老念叨着自己当舅舅了,要把自己早年存下的那些好玩儿的,都给小外甥呢!”

顾蕴笑道:“大家都在京中,还怕没有机会相见么,说起二弟,我也好长时间没见过他了,一定长高了许多,也越发出息了罢?”

说起儿子,周望桂脸上的笑就越发深了,道:“是长高了许多,读书习字和弓马骑射也还勉强过得去,我时常与他说,万万不能丢了娘娘的脸,如今多了小殿下,越发不能丢了小殿下的脸。”

平大太太与祁夫人也在一旁凑趣,扯些儿女经,一室的和乐融融,到用过午膳后,又吃了茶,三人才起身告辞了。

接下来几日,宫里宫外仍是为善后而忙活,到底此番之乱没怎么波及到盛京城中无辜的百姓们,所以不过几日,盛京城便回复了之前的勃勃生机,就好像那场被后世史书成为“永嘉之乱”的动乱,并不曾发生过一般。

但宫里的气氛,却并没有因此好转起来,反而有一日比一日压抑,一日比一日沉闷的趋势。

却是皇上派出去追捕宗氏一众逃犯的人马果然无功而返,他们早在天津卫备了大船,待一上了船,便如沧海一粟,再难追上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果然半月后,宗氏父子便在福建举旗造反了,打的旗号当然不是造反,而是说的为了代宇文珏为父报仇,所以清君侧,这个‘侧’,自然是冲的宇文承川,并且还出了一篇长长的檄文,细数了宇文承川的十大罪状,什么‘心狠手辣,亲手射杀手足’,什么‘欺君罔上,蒙蔽圣听’,什么‘陷害忠良,排除异己’……没把宇文承川气到,倒把皇上给气了个够呛。

立时便召了内阁和兵部的官员进宫,问由谁挂帅去讨逆平叛比较好,众臣工才见识到了宇文策的本事,自然众口一词的都推选了他,荣亲王却不干,说自己的儿子才班师回京,身上虽没大伤,小伤却是无数,且媳妇儿也要生了,怎么能让他休息不到二十日,又让他出去拼死拼活,流血流汗?再是能者多劳,也不是这样劳的。

皇上不好威逼荣亲王,他如今就这么一个出息儿子,可以说全家上下如今都靠宇文策撑着,也不怪荣亲王心疼儿子,不想儿子才九死一生的回来,又要拿命去搏,于是吩咐大家另推人选。

可有宇文策珠玉在前,其他人不是这样不合适,就是那样不合适,竟是推来推去都定不下人选来,让本就心情大糟的皇上心情越发糟糕了,懋勤殿一度落针可闻。

关键时刻,宇文承川站了出来:“父皇若是信得过儿臣,就让儿臣带兵去讨逆平叛如何?儿臣一定会让叛贼尽数伏诛,还父皇一个海清河宴的福建!”

皇上没想到宇文承川会站出来,怔了一下,才道:“胡闹!你是太子,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你不知道么,不过一场小战罢了,也要皇太子亲自挂帅,朝廷没人了,大邺没人了么?此事明日大朝会时再议!”打前年宇文承川忽然“病愈归来”起,皇上便从没真的想过要废太子,前番大乱之前那次,也是被永嘉侯一时蒙蔽了,何况如今,自然不会允许宇文承川亲自以身涉险,一旦有个好歹,那才真是损失巨大了。

宇文承川却一脸坚持的单膝跪下了:“父皇,朝廷自然人才济济,可儿臣更想以身作则身先士卒,不瞒父皇,那几年跟着枯竹大师清修,儿臣其实去过福建,对当地的气候和地形,乃至风土人情都有一定的了解,儿臣本身也有些功夫傍身,再加上护卫队的保护,无论如何也出不了事,况儿臣说的是身先士卒,谁又真敢让儿臣上阵杀敌去不成?万望父皇成全。”

说得皇上渐渐动摇起来,早年皇上也是御驾亲征过的,当然知道一个文治武功都出色的皇上对臣下意味着怎样的权势与威仪,太子如今文治方面是让人无可挑剔口服心服了,却没有任何军功傍身,的确得有一些军功傍身,才能让臣工们越发的心悦诚服。

皇上思忖再三,到底还是松了口:“既是如此,朕就准你所奏,不过得好生挑两个经验丰富的老将与你做副帅才是。”亲卫也得派好的,数量更不能少了,以免真有个什么闪失。

“多谢父皇!”宇文承川忙满脸喜色的应了,又道:“父皇,儿臣还有一个请求,能让韩副指……韩卓随儿臣一道前往吗,他是福建当地人士,又精明能干见多识广,有他相助,儿臣一定如虎添翼。”

他原本可以私下带了义父一块儿去,让义父有机会手刃仇人的,可纸终究包不住火,万一事后传到皇上耳朵里,再连累了义父义母,可就不好了,所以倒不如直接摆到台面上来说,也好为将来大张旗鼓的为义父枉死的家人们平反做准备。

皇上听得韩卓的名字,脸色一下子不好看起来,但思及大乱当夜韩卓的奋不顾身,又觉得自己这样小肚鸡肠,实在有失帝王风度,遂点头道:“也准你所奏便是。”算了,就当是奖励韩卓当夜的以命相搏罢,总不能其他人都得了赏,就韩卓一人没有,他可是历来都赏罚分明的。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等顾蕴得到消息时,已经再无更改的可能了。

不过顾蕴虽心乱如麻,担心不已,却没有想过要阻止宇文承川,就像皇上想的那样,一个亲自上过战场的太子与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太子,可是完全不一样的,何况他的心结她知道,一心想为韩卓和他枉死的家人们报仇,不亲赴这趟福建之行,只怕他余生都难以心安。

所以稍后宇文承川满脸忐忑与心虚的回来时,顾蕴反倒先笑了起来:“你干嘛这副表情,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可我听说,你先前在懋勤殿毛遂自荐向父皇请命时,可半点心虚都没有。”

宇文承川闻言,就知道她已什么都知道了,讪笑道:“那怎么能算亏心事呢,我只是心虚,事先没有与你商量罢了,也是事情到了那个地步,我根本来不及与你商量,下次再有类似的情况,我一定先与你商量,等你同意了我再去,好不好?”

顾蕴叹道:“在你心里,我是那么目光短浅,不识大体的人吗,你只管去你的,我知道拦也拦不住,所以从没想过拦你,只是一点,你得保护好自己,让自己毫发无伤的回来,如今你可不是一个人了,你还有我,还有念哥儿,你既娶了我,给了念哥儿生命带他到这个世上来,就得对我们母子负责到底才是!”

宇文承川自是郑重应了,又道:“我还向皇上请了命,届时让义父同我一道前往,本来慧生才被解救回来,身体正是最虚弱的时候,不该让义父离开的,可我想着,他一定更想手刃仇人,为冤死的亲人们报仇雪恨,所以回头义母和慧生那里,就得靠你多照应了。”

韩慧生于京中初定后,终于被季东亭和张焕给救了回来,却因一路上疏于治疗和照顾,一度性命垂危,是王坦倾尽一身医术,韩夫人也带着人衣不解带的照顾,才终于让她醒了过来,只如今身体仍很虚弱,连床都下不来,先前那接近两年的治疗调养,也等于是前功尽弃了。

如今一家三口就住在顾蕴京郊的庄子上,韩卓的打算是,待韩慧生身体稍好些后,便带了她和韩夫人再赴凌云峰,且这一去便很有可能再不回京了。

“我照应自然没问题的,虽然我不方便时常出宫,打发白兰她们出去一趟送个东西传个话什么的,却是极便宜的,你就放心罢。”顾蕴少不得应了,“可你没征求过义父义母的意见,便替他们做了决定,万一义父不想去,或是义母不让他呢,死了的人再重要,难道还能重要得过仍活着的人不成?”

宇文承川却笃定道:“义父一定会愿意去,义母也一定不会拦他的,福建就算这些年被宗家父子经营得再水泼不进铁桶一般,要与朝廷抗衡,依然不可能,所以我们都会平安回来的,你就放心罢!”他还要回来与蕴蕴共享这万里江山呢,怎么可能让自己有事?

朝廷接到宗氏父子反了消息的同时,远在云贵总兵府的云贵总兵萧定邦也收到了这个消息,他还没说什么呢,他的长子已先说道:“父亲,若宗家不反,我们自不敢反,如今宗家既已反了,岂非天助我们?”

萧定邦却笑不出来,斥道:“你知道什么,宗家在福建经营那么多年,人力财力岂是我们能比的?便早前为父还是大同总兵时,尚且不敢轻举妄动,何况这云贵我们才来多久,地皮子才刚踩熟呢,就想造朝廷的反了,是嫌死得太慢是不是?而且宗家是非反不可,我们却还有退路,岂能一样!”

他的次子闻言,接道:“父亲所言甚是,关键还有一点,宗家便败了,坐上大船一家漂洋过海到别处重新开始便是,我们却又往哪里逃?所以儿子觉得,我们不但不能反,还得尽快向朝廷表态才是,若儿臣猜得不错,就这两日,朝廷的追兵就该到了。”

话音刚落,萧定邦还没说话呢,萧大爷已先冷笑道:“尽快向朝廷表态?表什么态?我们主动把妹妹和外甥送回盛京吗?你当然说得轻巧,反正不是你的亲妹妹,亲外甥,所以你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

原来萧大爷与萧二爷一嫡一庶,并非一母同胞,二皇子妃萧氏则也是嫡出,偏萧定邦素日摆明了更宠爱萧二爷的生母,嫡庶之间不说闹得水火不容,也是彼此怀恨在心,所以萧大爷有此一说。

萧二爷听得兄长的话,立时满脸委屈的看向了萧定邦:“父亲,儿子绝无那个意思,儿子只是从大局着想,毕竟小外甥再怎么说也是皇上的亲孙子,如今逆犯都已伏诛了,皇上便有天大的气,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也该消了,定不会拿妹妹和小外甥怎么样的,不是吗?”

反倒是他们一家,这么家大业大人口多的,就为了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和一个别人家的孩子白白拿前程和性命去做赌注,也未免太不值当了!

萧大爷又是抢在萧定邦之前冷笑着开了口:“皇上是不会拿妹妹和小外甥怎么样,只会圈禁他们至死而已,这还是皇上在时,等哪日皇上不在了,太子难道会白白为自己留后患不成?定然是要斩草除根的,所以父亲,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送妹妹母子回去,不然他们母子就只剩死路一条了!”

顿了顿,又道:“而且我们先把妹妹母子送回去,皇上和太子殿下便不会猜忌我们,不会钝刀子割肉的慢慢儿收拾我们,让我们最后同样落得不得善终的下场了?不然当初皇上也不会将父亲从大同给弄到云贵这么偏远的地方来了,怕就怕我们退一步,朝廷就得进一丈甚至更多,那还不如直接反了呢,至少还能有一线生机!父亲,您打小儿便最疼爱妹妹,当初也是您一力做主,让她嫁给二皇子的,如今她正是最需要我们的时候,您可不能不管她啊!”

萧定邦被长子最后几句话说得动容起来,可不是吗,女儿落得今日这般地步,可以说都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一手造成的,他怎能不管她?

但想起家里的其他人,其他儿孙,他又忍不住动摇了,次子说得对,便是将他们母子送回盛京了,也绝不会有性命之忧,皇上既没有对二皇子的其他子女和四皇子的子女斩草除根,自然也不会对女儿母子斩草除根,至多也就是有生之年会没有自由和好的前程而已,但只要能活着,已经是一大幸事了不是吗?

所以萧定邦最终还是做了决定:“明日便送二皇子妃母子回京,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偶尔回来省亲可以,长住却不是为人妇为人媳应有之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谁也不必再说!”

二皇子妃很快便得知了父亲的决定,本以为连日来自己的眼泪已经彻底流干,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来了的,没想到这会儿眼泪依然扑簌簌的往下掉,果然这世上,就没有一个人是靠得住的,连自己的亲生父亲,亲生兄长也不例外吗?

她肝肠寸断的抱着儿子,一瞬间甚至生出了与儿子一起去死的念头来,反正殿下死了,她的心也死了,如今不过是行尸走肉一般活着而已,还不如死了的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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