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2 / 2)
☆、相对
正以为她是开始在意了,可还没等他沾沾自喜,他又听到了险些让自己失控的话——
“本宫听说郯国五皇子精通音律,不如奏上一曲伴乐可好?”
这下,皇祐景辰的脸,彻底黑了。
座位上的郯逸飞闻言浅浅一笑道:“既然皇后如此要求,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褚灵玉看看他,“五皇子,可否请一曲《梅花巷》?”听那温声细语,哪还有平常的一派张扬跋扈的脾气,分明就是个小家碧玉的姑娘家。
郯逸飞点点头,取出腰间别的一支长萧,横至唇边便吹奏起来。看得场上那些未出阁的怀春少女皆面红娇羞,朝他暗送秋波。
舞池中的人拖曳着及地的长尾丝织云罗裙,头上的珠钗随腰肢的摆动而轻晃。水红色的丝袖灵动飘扬,时而旋身或回抽,烛光映得她若芙蓉映面。看得在场的一些男子心神荡漾。
皇祐景辰哪有什么心思去看舞蹈,视线一直望夏如安脸上挪,不停地观察她的表情。
场中舞得正兴的女子见她的心上人此时不断地偷瞄旁边身量尚小的人儿,心中泛酸,扫过夏如安的眼眸中怀有转瞬即逝的敌意。
一曲舞毕,场下的赞叹声一浪高过一浪。
接下来褚灵玉用挑衅的眼神看了看她道:“听说北曜年幼的皇后娘娘琴艺非凡,不知肯否赏脸奏一曲,也好让大家开开眼界。”
夏如安的眼睛在她和褚凌远的身上游移,眸深不见底。这个女人,当真不是一般地蠢。连作风……都与她那当太子的哥哥相差无几,她记得有一回国宴上,褚凌远也是用这法子刁难她。
皇祐景辰这次是半分不担心,那小东西的本领,他已经完全领教过了。“取琴来!”
而夏如安坐到琴前一看才发现,这把琴,不正是两年多前宴会上,皇祐景辰赏给自己的那把绝世无双的“凤鸣”琴吗。他倒是考虑得周到,想必是早已料到今日这般状况了。
将自己还记得的琴谱在脑中细细搜索了一阵,她突然想到那首千古名曲《高山流水》来。在这个时空定然是没有的,如此应付这些人是没问题了,只是这曲子的最后两段,她却已忘了大半。这首已是记得最清楚的,断然再找不出其他与之匹敌的琴曲了。
夏如安伸手试了几个音调,声音清脆洪亮,倒也不愧是把绝世好琴。
倏忽一串清明的旋律自弦而出,在空气中盘旋环绕。悠悠琴声时而嘹亮,时而低回。时而像高山茂丛连绵不绝,时而若流水清溪萦回曲折。时而让人感觉在空谷跋涉,时而又让人看见似有几只白鹤盘旋于飞崖乱石上方。久之便令人心旷神怡。
夏如安面不改色,心中却泛起了波澜,快到最后两段了,她还是未曾记起曲谱。
琴声舒缓些下来,似江上余浪,轻拍岩礁。手指不停地拨动,琴声未断。不得已之下,她只得将琴声陡然拔高,在不知不觉中将声音地换成《广陵散》中间最激烈的部分续上。
原本静静欣赏的人们此刻都睁开了眼,认真地盯着场中那抹娇小的身影。仿佛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漫天黄土飞扬的万马奔腾之象,是波涛滚滚的江河大浪之景。
原本婉转的琴曲此刻惊心动魄,震撼人心。非但不别扭,反而恰到好处。
“铮——”琴声以一个重音收尾,让呆愣着的人都回了意识,怔怔地望着场地中央。
“本宫的琴,可还入得大家的耳?”一道稚嫩而又威严的童音从琴边站起的玲珑小巧的身躯上传出,脸上尽是与年纪不相符的镇定与冷然。
“听此一曲,老夫当真是不枉人世行一遭啊!”年迈有力的声音从北曜臣席上传来,说话的乃是那皇祐景辰的外公,也就是当今太后的爹,护国大将宣老将军。
众人闻言也都开始纷纷叹服,场上比之先前的时候更为热闹。
褚灵玉暗暗跺了跺脚,目光嫉愤地一直盯着夏如安不放,心中不停不停地盘算着。因此一等夏如安回到了座位上,复又开口道:“今夜月色清明,不若大家以月为题,来接诗对可好?”
夏如安疑惑地看晚晴一眼,压低声音问:“什么意思?”
“小皇嫂……”晚晴用一种奇异的眼神望着她,低声道:“就是常日里大家玩的诗句接龙啊,按她所说只需句中有‘月’即可。”
皇祐景辰看了一眼身边的人,便转头过去道:“公主好提议。”几句诗罢了,他见过那小丫头的才华,定是应付得来的。殊不知身边的人已经在心里将他咒了千遍万遍。
夏如安一个头两个大。以往宫中有什么宴席,她的诗啊对子啊都是套用自己原先那个时空先人们的文化。可现在让她现作,她要如何应付得了。再者,穿越到这里已经近十一年了,哪里还会记得那些个文绉绉的诗句。
虽然碰上这些年来最棘手的情况,不过好在过往的心理素质训练并没有让她自乱阵脚,面上依旧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反倒让原本信心满满的褚灵玉心里没了几分底。
“那好,可先说好,北曜的皇后娘娘尚年幼,实有不公,所以此次降低些难度,不拘格式。灵玉不才,先开一句……”
晚晴撇了撇嘴,“小皇嫂,她这算不算向你下战帖了?说什么你年纪还小,我看是她自己怕难,才要降低难度把……你可不能输了她。”
夏如安感觉自己的头更大了些。今天这情况……悬得很。
“思而不寐,携手共山水。笑谈月下,佳客鸳鸯对。”褚灵玉笑意盈盈望着皇祐景辰道。脸上飞快地染上两片酡红,一直红到耳根。心中所想表达得不能再清楚,明眼人一眼便知。
晚晴撇撇嘴不满道:“就这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那皇祐景辰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执起酒杯在手中晃了一晃道:“对月当歌酒一觞,一盏雄黄,愿君安康。”说完啜了一口酒。
晚晴在一旁紧紧抿着嘴唇,使劲憋着笑。接收到夏如安那疑惑的眼神后轻声解释道:“小皇嫂,那雄黄酒,在北曜是用来……祭奠亡灵用的……”脸上是眉飞色舞的笑。
夏如安饮了一口茶,脸上没有表情,心中却是分外明朗了。再看那褚灵玉娇羞的小姑娘表情,怕是也不知北曜风俗,倒还真以为是他在祝自己身体康健。
场中人都是憋着笑,随之而来是一阵沉默。毕竟这“康”字不是那么好接的。
褚凌远坐于席位上,盯着主席上的皇祐景辰,沉吟道:“康丘洛宁争日月,褚硫郯曜霸四方。”
皇祐景辰依旧晃着手中的酒杯,一副雍容之态,眼眸微深。此句诗看似再简单不过,实则大有深意。那“康、丘、洛、宁”皆乃自古至今最强盛的四个王朝,其中又属康王朝最为强盛,且是经过分裂割据之后的大一统。现他与时下的四国分裂局势并提……从中其野心与壮志可见一斑。
正欲接时,另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从反方向传来:“方闻夜下啼子规,月上枝梢人独醉。”只见郯逸飞手执玉扇,在另一只手轻轻拍打道。一派无比悠闲的样子。
皇祐景辰思索片刻,望着杯中酒酿道:“醉时能渡千江水,梦醒方恨水中月。”说完还有意无意的用眼睛扫过褚凌远。
褚凌远也不甘示弱一样,漫上冰冷的脸色。“月于中天,不问桑田。日凌苍穹,不际长虹。”
皇祐景辰琢磨其中涵义一会儿,冷了冷神色,在众人还在苦苦思考时接上一句:“虹霓绕梁月无声,虬螭遇雨化龙腾。”
褚凌远思忖好一会儿,站起身,负手而立道:“腾骧不过云遮月,鹏程万里终凯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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