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节(1 / 2)
“站住,不准逃,你能逃到哪去,淮贼打來了,谁也落不到好。”义兵下万户颜继迁大急,挥起弯刀,接连砍翻两名掉头逃走士卒,然后高举着血淋淋的刀刃威胁。
“去你娘的,老子当年又沒杀宋人。”一名蓝眼睛的大食义兵高声叫骂,用盾牌护住自家头颅,从他身边急冲而过,脚步不肯做丝毫停留。
“老子也沒杀过。”
“老子只是佃户。”
“老子原本姓李,当了你家的奴仆才改姓的颜。”
“要上你自己上,老子又不干了,不干了。”
四周围,不停有人叫喊着夺路而逃,淮安军保的是宋王,宋王打下泉州之后会报复,大伙谁都落不到好,这是蒲氏及其周围的附庸家族,平素用來威胁并鼓舞士气的一贯借口,那些不明真相的庄丁、青壮们,听这些借口听得多了,也慢慢与家主一道形成了同仇敌忾之心,然而,在不断爆炸的手雷面前,这些借口忽然就变得无比的苍白可笑,庄丁和青壮们迅速就发现,自己其实跟什么蒲家、颜家、田家,仅仅是地主和佃户,掌柜跟伙计的关系,对方祖辈惹下的仇恨和因果,根本就不关自己屁事,(注1)
“站住,顶上去,谁敢跑,杀无赦。”颜继迁被说得无言以对,只好带领着自己的亲信,继续用杀戮來维持军阵,一名从他身边跑过的庄客躲闪不及,被他拦腰一刀劈做了两段,另外一名花钱雇佣來的大食武士奋力抵挡,却被两个颜家的死士前后夹击,很快砍翻在地,沒等他们堵住第三个逃兵,周围瞬间就是一空,所有逃命者果断绕路,将颜继迁和他的二十几名心腹死士,丢在了阵地上。
“站住,你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等老子回去之后”颜继迁气急败坏,跳着脚威胁,正在逃命的士卒们则像看死人一样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怜悯。
“大人快躲。”一名心腹死士猛地从背后扑过來,抱着他在血泊中翻滚,还沒等二人滚远,“轰隆。”“轰隆。”“轰隆。”又是接连三记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再看颜继迁和他的那位心腹死士,被三对儿接踵而來的手雷,炸得四分五裂,血肉模糊,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轰隆。”“轰隆。”“轰隆。”更多的手雷被丢进车阵之间,将仅有的几簇死战不退者,陆续放翻在地,由马车和长矛组成的防御阵列,迅速土崩瓦解,魂飞魄散的士卒丢下兵器和盾牌,四散逃命。
“站住,别跑,顶上去,顶上去,谁敢再跑老子杀他全家。”三长老田定客急得两眼通红,挥舞着弯刀在人流中四处乱砍。
必须坚持住,哪怕是将颜、田两家的族兵消耗干净,也必须再顶上一到两轮儿,否则,万一失去旋风炮的支援,那兀纳那边好不容易占据的上风,就会被陈友定全力扳回,接下來等待着蒲家军的,就是全军覆沒的下场。
他这厢急得喷烟冒火,但庄丁和雇來來大食武士们,却不懂什么大局小局,尽量躲开他和他的心腹死士,绕路奔逃,马车和长矛组成的战阵挡不住手雷狂轰滥炸,弓箭也对飞奔而來的战马造不成太多威胁,如果大伙不赶紧撤离,现在就会变成一团团碎肉,根本不用等到全军覆沒。
“别跑,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儿,顶住这一轮,顶住这一轮儿大伙才有机会活命。”大长老蒲世仁,心思要比田定客活络得多,发觉光凭借杀戮再也无法稳住阵脚,立刻改编策略。
“别逃,大伙顶住这一轮,只顶住最后一轮,咱们,咱们有旋风炮。”五长老蒲世杰也知道情况不妙,将大部分旋风炮都调转方向,朝着自家阵地正前方猛砸。
“轰隆。”“轰隆。”“轰隆。”一团团橘黄色的火光,拔地而起,在阵地正前方二十一余步处,烧出了一片片火湖。
这的确是一个绝妙应对之策,充分利用了动物怕火的天性,下一波冲过來的淮安军骑兵沒等靠近蒲家军的阵地,就被热浪逼退,不得不调转马头,躲避火焰,已经拉燃了引火线的手雷,也只能隔着火湖老远就随便丢了出去,徒劳地在火湖和被蒲家溃兵遗弃的马车之间,留下一个又一个丑陋的泥坑。
“再射,再射,给我用火把左翼封死。”五长老蒲世杰一招得手,心中的慌乱立刻转为了狂喜,挥舞着双臂,招呼旋风炮手们再接再厉。
更多的希腊火弹,被旋风炮丢在了他自家军阵左翼,将他们自家的军阵前的火湖,迅速连成一道炙烈的火墙,傅友德的攻击再度受阻,不得不重新将骑兵拉开,调整队形,寻找机会,而大长老蒲世仁则借助这个短暂的机会,带领着几个讲经人和一大群真神的狂信徒,堵住自家队伍中的逃兵,大肆屠杀。
“别跑,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儿,顶住这一轮,顶住这一轮儿大伙才有机会活命。”
“逃命者,必受真神的严惩,全家都会被丢进火狱。”
“真神在天空中看着你们,你们的所作所为,会验证你们是否忠诚。”
“死,逃兵,死。”
“杀。”
在血腥的屠戮和火狱的双重威胁下,逃命者不得不暂且放缓脚步,然而,还沒等蒲世仁來得及高兴,他的心腹爱将,先前带头去洗劫林家庄子的色目千户苫思丁猛地拉了他一把,脸色如死一般白,“大人,大人,那边,淮安军,淮安军的步卒杀过來了。”
“啊。”大长老蒲世仁惊慌地扭头,脸色也瞬间暗弱死灰,苫思丁观察得仔细,就在他们手忙脚乱地对抗淮安军的骑兵之时,官道右侧的五千余名淮安军步卒,已经缓缓向前推进了一大截,将双方彼此之间的距离拉近到了两百步,并且还在继续缓缓前推,就像一堵移动着的钢铁之墙。
高墙的正前方,则摆着三十余门四斤小炮,每一门炮都架在一座全铁的炮车上,由四名壮汉推动前进,跟在炮车两侧的,则是一名炮长,两名校炮手、两名装填手和一名击发手,在前进的同时,不停地用目光判断双方的距离。
“旋风炮,旋风炮,赶紧调旋风炮过來,他们队伍太太太密,轰,轰轰轰死他们。”三长老田定客脸色煞白,喊出來的主意也结结巴巴。
“放箭,放箭射住阵脚,拦截他们。”大长老蒲世仁也失去了应有的冷静,跟在田定客之后大声叫喊。
二百步,比羽箭的有效射程高出了一倍,但是绝对应该在旋风炮的射程之内,希腊火罐,也绝对可以给排成三列横阵的淮安军以致命打击,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旋风炮预先就做好了准备,而先前,蒲家的旋风炮要么正对着陈家军发威,要么被调转方向去替自家左翼纵火,现在想做出调整,哪里还來得及,。
只见正在缓缓向前移动的那堵钢铁城墙,猛地一顿,就在距离蒲世仁的长老旗一百五十步处停了下來,随即,钢铁长城后响起了一声悠长的号角,宛若幼龙腾渊时的初鸣。
“呜,,呜呜,,呜呜,。”角声将尽未尽,三十辆钢架钢轮炮车,已经齐齐停止移动,四名负责推动炮车的壮汉,扑到炮车后半段,奋力压下炮尾,将炮车后下方的固定锚狠狠砸进了泥地当中,两名校炮手一蹲一立,快速摇动炮管下方的手轮儿,头上顶着红色盔缨的炮长,则眯缝起一只眼睛,右臂平伸的右眼正前方,大拇指上挑,同时嘴里报出了一连串稀奇古怪的数字,“前方二百四,上扬三格半,右起五格半,一号炮马上校准,到位后向我汇报。”
“前方二百四,上扬三格半,右起五格,二号炮马上校准,到位后汇报。”
“前方二百三十五”上扬三格三刻,右起五格一刻”
“前方”
单调清晰的声音,在各门火炮前重复,所有经过讲武堂专门培训过的炮长,都按照淮安军的炮兵操典,报出各自名下火炮的发射参数。
两年多的休整时间,淮安军改进的不止是火枪、战舰和火炮,基层将佐的素质,也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特别是两家拥有讲武堂学子最多的近卫旅和独立炮旅,与以往相比简直是脱胎换骨。
用朱重九私下里的评价來说,他们,才是他自己想要的军队,一直不但拥有了不同时代的武器,而且有了不同时代的人,不同时代的筋骨和灵魂的军队,虽然,今天他们的第一声龙吟,还显得极为稚嫩。
幼龙的初鸣声,在嘈杂的战场上,并不显得有多嘹亮,但少年们那有条不紊的举动,却令蒲家们的几个长老和各位讲经人不寒而栗,这不是他们预料中的对手模样,他们的预料中,已经将淮安军估计得非常强悍,但再强悍的兵马,表现也不应该落于大伙的见识之外,无非是冲锋时争先恐后,撤退时秩序井然罢了。
而今天,他们所看到的,则是完全另外一种风格,非但他们以往记忆里居然找不到任何参照物,甚至连想象,都无法想象得出來,那些淮安少年们,一个个冷静得出奇,也专心的出奇,他们仿佛丝毫沒看见,就在一百五十外的蒲家军,丝毫沒有看见,那慌乱中射过來的漫天雕翎,虽然一百五十步,已经超过了羽箭的有效射程,但,但他们怎么会保证,沒有一支羽箭凑巧赶上了顺风,他们怎么会保证,蒲家军不会突然发起冲锋。
“旋风炮,旋风炮,蒲家老三,你赶紧放火啊。”根本弄不明白对方在干什么,蒲家三长老田定客,却本能地预料到了大难临头,蹲下身体,跺着脚哭喊。
“旋风炮,快点,快点,推,推过來,上弦,上弦。”五长老蒲世杰也紧张的满脸是油汗,结结巴巴第重复。
“一起去推,一起去推,别站着,别傻站着。”田定客抹了把脸上的汗水与泪水,弯腰冲向距离自己最近的炮车,“讲经人,真神的信徒们,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
“一起,一起。”五长老蒲世杰,僵硬第重复,随即也撅着屁股,去推距离自己最近的一门旋风炮,木制的炮架,在他和另外两名狂信徒的推动下,艰难第转身,已经发射过的炮兜重新后拉,炮身左侧的木轮快速摇紧,带动绞弦缓缓蓄力
“大伙一起來啊,真神在看着咱们。”队伍中的狂信徒咬紧牙关压制住心底的恐惧,相继跑去帮忙移动旋风炮车。
能不能用旋风炮对抗淮安军的火炮他们心里谁都沒底儿,但至少,可以再与官道右翼制造一道火墙那样的话,也许淮安军的炮手就会受到干扰,而他们自己,则还可以选择向前或者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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