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节(2 / 2)
“好像,那个,嗯嗯。。。。。”邹普胜的神情,就像新娘子谈起房事一样扭捏。红着脸**了半天,才硬起头皮不补充,“差,差不太多吧。陛下,陛下这回,封,封,封了朱总管一个淮阳王。食邑万户,并赐予淮阳王白璧十对,绝色美女二十名,金珠。。。。。。”
“够了!”陈友谅大怒,一拳捶在柱子上,震得头顶瑟瑟土落。“你这个太师是喝稀饭的么?居然不去进谏…如果淮安军五天之内还沒赶到,咱们大伙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老夫,老夫劝,劝过了。但,但陛下,陛下他被倪贼伤透了心,根本听不进去老夫的劝。并且,并且他也怕,也怕请神,请神容易送神难啊…”邹普胜被吓了一哆嗦,后退两步,倚着墙壁低声解释。
“朱总管至少,至少不会要你我的命…”陈友谅恨得牙根儿都痒痒,却是无可奈何。
“彭,彭相不是马上就到么?还有,还有朱重八,他也答应发救兵來着?”邹普胜自知理亏,却挣扎着强辩。
“彭相手中总共才两万兵马,给我带來的五千,剩下的如果再往这边调,池州那边怎么办?万一守不住蕲州,咱们可就连退路都沒了…”陈友谅瞪了邹普胜一眼,咆哮着补充,“至于朱重八,连远交近攻你们也不懂么?他已经有了庐州和半个安庆,再赶來救咱们一次,另外半个安庆也得归了他…到时候,咱们一样是要仰人鼻息…”
“那,那。。。。。”邹普胜听得似懂非懂,眨巴着眼睛,嘴角不停濡嗫。
就在此时,城外又传來一阵连绵的角鼓之声。紧跟着,千户张定边又跑了进來,先冲邹普胜拱了拱手,然后大声汇报,“阿三,坏事了。官军这次來真的了。倪文俊的人,还有答矢八都鲁的人一起逼上來了。黑压压地根本看不清多少…”
“该死…”陈友谅闻听,再顾不上跟邹普胜生气。抄起一具重金求购來的望远镜,举在眼前,快速向城外张望。
只见金色的晚霞下,大队大队的倪家军,又开始向蕲州城靠近。紧跟在他们身后的,则是数十个由蒙元官兵组成的方阵。枪如林,刀如雪,巨大的盾牌举在阵前,组成一道道移动的城墙。
“轰…”“轰…”“轰…”“轰…”架在敌楼和马脸上的六斤炮,果断开火拦截。但由于距离过于遥远,大部分弹丸都落在了方阵之间的空地上,徒劳地激起一团团浓烟。
偶尔一枚弹丸命中目标,瞬间将官兵的方阵炸出一个巨大的塌陷。蒙元四川行省丞相答矢八都鲁的卫队策马冲过去,砍翻惊惶失措者,迅速恢复方阵的秩序。令其随着鼓角的节奏继续缓缓前行。
“轰…”“轰…”“轰…”“轰…”倪文俊手中的重炮手们也重新振作士气,操纵着属于自己的六斤炮,遥遥地跟城头上的昔日袍泽展开了对轰。敌楼和马脸上的火炮不得不放弃对蒙元官军方阵的阻拦,调整角度,奋起迎战。双方的炮弹于晚霞下你來我往,在半空中拉出一道又一道凄厉的尾痕。
粉红色霞光中,担任前锋的倪家军继续向城墙推进,不紧,不慢。这次,走在最前方的变成了盾牌手。每一个人,都用力推着一面齐肩高的盾车。木制的车轮“吱吱呀呀,吱吱呀呀…”,奏出一曲嘈杂又刺耳的旋律。
大铳手、弓箭手、长矛兵、攻城凿。。。。。。,其他各式各样的兵种,在盾车之后,排成一条长长的纵队。每个纵队和纵队之间,都保留着相当宽的距离。哪怕再遇到一次大铳齐射,也不会像先前那样,付出巨大的伤亡。
“四斤炮,四斤炮给我开火…”陈友谅越看越惊心,越看越觉得头皮发乍,举起令旗,大声呼和。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分布于城头各处的四斤炮快速做出响应,将一轮又一轮弹丸砸向三百步之内的敌军。他们堪称训练有素,每一轮射击,都能打翻几十名进攻者。然而对方过于分散的阵形,却令四斤炮的战果很难再继续扩大。身经百战的倪家军精锐,也绝不可能因为区区几十人的伤亡,就立刻开始士气崩溃。
“轰…”“轰…”“轰…”“轰…”“轰…”“轰…”倪家军手中的四斤炮,也努力向城头开始反击。双方很快就又陷入对轰状态,你來我往,打得不可开交。但双方的准头都乏善可陈。往往对轰上三、四轮,才能偶尔蒙上一发。于整个战局沒丝毫影响。
“停下,停下,不要上当…”陈友谅心中突然一凛,再度咆哮着挥舞令旗。倪家军炮手的表现非常不对劲儿,按道理,沒有遮蔽物藏身的他们,应该尽量避免火炮之间的对决才是正理。可他们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其中必有猫腻…
“注意,注意炮管,小心炸膛…”几名有经验的老炮长,也跳起來,向城头的同行们示警。购自淮扬的火炮,按说都有连续发射三十次不炸膛的保证。但仗打到酣处,谁会还记得三十炮的限制?万一其中某一门除了差错,肇事者可是百死莫赎。
就在这个瞬间,西门右侧的马脸上,猛地传來一阵巨响“轰隆隆…”。紧跟着,脚下的城墙开始來回摇摇晃晃。巨大的烟柱,于距离敌楼近在咫尺处涌起來,浓烈的硫磺味道四下翻滚。
“炸膛了…谁他娘的在操炮。老子剐了他…”陈友谅第一反应,就是六斤炮因为过度使用而炸膛。然而,接下來看到的一幕,却令他肝胆俱烈。几队正在帮忙搬运火药的御林军,忽然从腰间抽出佩刀,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大铳手乱砍。紧跟着,又一大队御林军沿着马道急冲而上,手中火把毫不犹豫,就朝摆在城墙内侧的火药箱丢去。
“轰隆,轰隆,轰隆…”城墙上,马脸内,敌楼旁,火药的殉爆声不绝于耳。毫无防备的大铳手们要么被人从身后砍翻,要么被火药炸得粉身碎骨,一瞬间,血流成河。
第六十四章 苦战 上
“老匹夫…”张定边的第一反应,就是太师邹普胜要跟反贼倪文俊里应外合,举起钢刀,冲着后者头上猛剁。
太师倪文俊却以与其平素表现绝不相称的敏捷侧身躲入柱子后,一边绕路逃命,一边大声自辩,“不是我,不是我…此事与我无关。赶紧,他们人不多,赶紧想办法除掉他们。免得敌军趁机攻城…”
后半句话,算是救了他一条命。已经两眼通红,准备与张定边一道将他剁成肉酱的陈友谅闻听,立刻放弃了对他的截杀。单手抄起一面盾牌,高举着佩刀翻出敌楼,“给我杀,杀光这群吃里扒外的家伙…”
“杀…杀光他们…”亲兵千户王溥带着百余名侍卫,紧随着陈友谅的身影冲出敌楼。见到身穿御林军服色的人,不由分说,兜头就剁。
一些被突发之变惊得不知所措的御林军将士,稀里糊涂地就做了刀下冤鬼。更多的无辜者则嘴里发出一声惨叫,拔出佩刀,拼死自保。
“陈友谅反了,陈友谅反了…”有人浑水摸鱼,大声喊叫。
“是邹普胜,邹普胜带领御林军勾结外贼…”无数人扯着嗓子回应。
混乱迅速沿着敌楼和马脸向南北两个方向蔓延,一些在突然打击下回过神來的陈部将士,纷纷抽出兵器,扑向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御林军。令后者无论参与沒参与杀人放火,都不得不挺身迎战,
双方在狭窄的城墙上战做一团,彼此眼睛里都写满了仇恨。谁也无暇去辨别是非对错,更无暇去管城外越來越近的敌人。
“不想造反的放下兵器,沿着马道向下退…”关键时刻,又是太师邹普胜率先发现了问題所在,高举着陈友谅常用的铁皮喇叭,站在敌楼窗口大声提醒,“我是邹普胜,我沒造反…有人冒充御林军炸毁了火炮…大伙不要上当。陈将军,刀下留人。御林军的弟兄们,放下兵器,沿着马道向下撤退…”
“不想造反的,赶紧后退。陈将军,有人冒充御林军,有人冒充御林军…”张定边也如梦初醒,带着自己的一干亲信,冲上敌楼二层,居高临下,大喊大叫。
城墙上的御林军原本就是被迫自保,听见敌楼中的喊声,立刻察觉事情不妙。纷纷掉转身体,或者沿着马道向下飞奔,或者沿着城墙朝南北两侧逃命。很快,留下來继续跟陈友谅拼命者,就只剩区区两三人。
只见这两三百名乱兵,个个臂缠白布,在一名高鼻深目的大食人指挥下,且战且退,每路过一段城墙,必然想方设法将附近的火药箱子引燃数个。哪怕是自己人受到了波及,也在所不惜。
追过來砍杀他们的陈友谅等人,却一次次被火药的爆炸所阻。迟迟无法将叛军清理干净。直到张必先带领另外几百精锐,从叛军的背后绕了过去,将那名大食人一刀枭首,才勉强结束了战斗。
“该死的色目人,养不熟的白眼狼…”陈友谅被累得筋疲力尽,手杵着钢刀,气喘如牛。
站于他所在位置放眼望去,所看到的情景惨不忍睹。被无辜砍死的大铳手和御林军将士的尸体挨着尸体,血流成河。
然而,敌军却根本不给他鼓舞士气的机会,随着爆炸般的一通战鼓声,躲藏在盾车后的倪部将士猛然加速前冲,三步并作两步,就再度冲进了大铳的有效射程之内。
“啊………”有名身穿百夫长袍服的小将惨叫着,将手中大铳尾部狠狠地戳在了地上。另外一只手,则飞快地架起了一个八字型梯子,稳稳地拖住了铳身。
紧跟在他身后的倪家军悍卒,迅速弯腰,将早已准备好的艾绒戳在了引线处。一串猩红色的火花跳跃着钻进铳管,“呯…”数十枚蚕豆大小的铅弹喷射而出,打得城头火花四溅。
二人这种近于自杀式的悍勇,鼓舞了更多的倪家军兵卒。转眼间,就有数十人狂叫着冲出盾牌的保护范围,抢在城头上组织起有效反击之前,架好大铳,点燃引线。
“呯…”“呯…”“呯…”“呯…”“呯…”。。。。。。。,硝烟弥漫,无数铅弹冰雹般砸上城头,打得守军浑身上下全是弹孔。于此同时,更多的倪家将士冲上來,快速支起更多的铳口。
“弟兄们,反击,反击,将他们压下去…”城头上,张必先急得两眼冒火,大声催促。
他麾下的弟兄们的确在反击,但是刚刚经历过一轮偷袭,大伙再也无法保持先前那种层次分明的三叠阵。只能根据各自的判断,抢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箭垛,争先恐后地朝敌军喷射弹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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