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节(2 / 2)
“臣附议,请主公自定钱文…”
“扬州古时属吴,主公可选钱文为,吴元通宝…”
“吴元通宝,不如吴兴通宝。喻示我淮扬之政今后大兴于世…”
。。。。。
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到最后,明面上听起來是帮朱重九出主意选择合适钱文,实际上,已经在鼓动他尽快建立国号了。
“何必那么麻烦,干脆叫淮扬,干脆就叫华夏通宝算了。”朱重九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乾纲独断。钱必须铸,但无论如何,他都得遏制住众人蠢蠢欲动的心思。立国之事急不得。朱大鹏历史学得再差,总还记得“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句话。他沒必要现在就去戴上那顶招灾惹祸的吴王帽子…
“按照大唐开元通宝的成色造,每枚一钱。。。。。”稍作犹豫,朱重九又迅速改变了想法,“每枚五克,外圆内方。十枚通宝刚刚算作五十克,二百枚大通宝刚好一大斤。张主事,你去大匠院找焦玉,然后再叫上工局副主事黄正,一起把钱模弄出來。字找宋克写,他的字看起來大气。”
早在当初努力统一淮扬自己的度量衡时,朱重九就曾经答应过黄老歪和焦玉,有机会要自己铸钱。今年战事不多,他刚好能腾出精力來把此事推行下去。一则可以堵住杜遵道借铸币敛财的机会,二來,也能加快新度量衡在民间的认可速度。
“微臣,微臣遵命…”内务处主事张松又惊又喜,赶紧哆哆嗦嗦地上前施礼。“微臣,微臣还有一言,请主公容微臣细说…”
“说罢…”朱重九点点头,笑着鼓励。尽量不受逯鲁曾那满脸的怒气干扰。对于用人,他有自己的一套观点。所以尽管张松品行上未必符合这个时代的士大夫标准,但是只要后者肯努力,他依旧愿意给与其足够的施展空间。
“臣请在铜钱之下,加铸精钢小钱…”机会难得,张松毫不犹豫地抓住,“故宋之时,朝廷每年铸钱数十万贯,但民间依旧劣质铁钱横行。缘由便是铜钱面值太大,交易不便。而铁钱却能以十当一。”
正所谓能当贪官也需要天分,在对金钱的认识上,张松的确比在座其他人深刻许多。非常含蓄地就点明了,朱重九先前命令中的缺陷之处,并且给出了一个切实可行的完善方案。
按照淮扬百工坊的内部标准,一枚足色的开元通宝,重量不过是三克出头。如果大总管府颁行五克重的铜钱,势必导致面值过大,民间不便找零问題。而用价值较低的钢來铸小钱,则可以有效弥补这一缺陷。并且以淮扬目前的炼钢工艺,钢钱的质地也同样横扫市面上的私人铸造小铁钱,让后者永远失去效用。
“嗯…那用精钢铸钱的话,会不会赔本?”朱重九略一琢磨,就明白了张松的真实意思。点点头,微笑着咨询。
“精钢的成本,微臣不清楚,所以需要请黄主事和焦大匠两个帮忙…”张松非常懂得把握分寸,如实回应,“但据微臣所知,我淮扬百工坊内,精钢也分为许多等级。造钱不比打造铠甲,钢料质地不需要那么坚硬。选其中成本较小的一种來造就是。虽然最初时可能会折些本儿,但只要民间能够流通开來,从长远计,却依旧对我淮扬有百利而无一害…”
“你说的是货币的信用价值…”朱重九凭着另外一个时空的记忆,迅速总结出一个精辟的答案。“不错,的确有百利而无一害。本总管准了。此外。。。。。”
回头看了看满脸困惑的逯鲁曾和苏先生等人,他又笑着补充,“铜钱之上,再铸一种银币。就叫华夏银元,仿照波斯人那种方式,正反两面各放一个图案。具体是什么,你们几个一起商量着來。重量么,现在市面上铜银比价是多少?”
“大概两千一百个钱,换一两足色银子。不过市面上的钱按照咱们的标准,两克多一点儿。两千一百个钱,顶多四大斤。并且成色也差,铜四钱六,甚至铜三钱七,铜二铁八都很多…”张松像早有准备般,非常精确地给出答案。
“那就照着二百个钱换一块银元的比值來造,银元的重量你们自己折算。就像你先前说的,咱们可以多少吃点亏,关键把华夏钱的信用先建立起來…”朱重九又用力挥了下手,豪情万丈。
第四十三章 经济 上
铜钱太重,推一车铜钱买货的感觉肯定不会太好,而随着原始水动力工业的铺开,淮扬经济肯定会越來越活跃。所以发行一种面值较大,又便于携带货币势在必行。而纸钞的信用,已经被蒙元君臣彻底给弄臭了大街,因此留给淮扬的选择,也就剩下了贵金属货币一种。
这个想法,倒很容易就被大伙接受。因为往來的大食商人,经常会携带一些金银货币入境。他们所携带的银元和金元,因为铸造精美、重量统一,往往能换到比本身所含金属价值更高的商品,并且广受民间富户追捧。
“微臣斗胆,请在银元之上,造金元。以镇府库…”张松最大的本事就是举一反三,紧跟着就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以往來扬州的海商,经常携带大笔银子。导致银价非常不稳。微臣记得,有一年银价暴跌,一两番银竟然换不到一千钱。而几个月之后,就又涨到了两千以上…”
“我记得,那应该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有一支大食人的船队,从倭国带來了整船的银子…”苏先生的回忆立刻被勾了起來,咬牙切齿的补充。“那一年,徐州城内许多小门小户都折腾得很惨。倒是那些大户,平素家里就存着金豆子的,基本沒受到啥波及。”
“你们说是大食人,他们从日本朝中国贩运白银?他们后來怎么不再运了?”朱重九的眉头跳了跳,迅速找到了问題所在。
如果张松和苏先生两人不提,他也许很难想起來,在另外一个时空,从明朝中晚期起,就会出现大量白银流入的情况。导致银价在明代出现剧烈波动,直接对国家的财政造成了威胁。而这些白银,主要來源地就是日本。大明的走私商人们只需要拉着整船的铜钱过去,换了白银回來,就会赚得盆满钵圆。(注1)
很显然,最初发现这一项大生意的,不是明朝本土商贩。而是当初世界上最为活跃,也最为开放的阿拉伯商人。但之后阿拉伯商人为什么放弃了白银和铜钱的双向走私买卖,进而退出了华夏周边海域,就不得而知了。
“风暴,据说是造孽过多,惹得龙王爷动了怒。装满银子的海船被卷走了一大半,剩下的全吓破了胆子,再也不敢胡折腾了…”苏先生的声音从耳畔传來,隐隐还带着几分大仇得报的快意。
“那些大食人胆子大得很,估计是赔光本钱,才不再做白银生意的。否则,他们才不会怕什么龙王爷…”张松的话则一针见血,说明了导致大食人放弃白银铜钱贸易航线的真正理由。
“应该是这么个道理…大食人俱是见利忘义之辈,不赔光的本钱,绝不会收手…”逯鲁曾对大食人的厌恶更甚于张松。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冷笑着补充。
“既然如此,张主事刚才之言便不是杞人忧天。咱们必须再铸一些金币,以备不时之需…”朱重九接过逯鲁曾的话头,笑着总结。
无论大食人撤出的具体原因到底是哪个,很显然,日本的银矿,在这个时代已经渐渐被发现、开采,并且逐渐开始向中国进行大量输出。如此,淮安军若是再以白银为主要货币,就会面临着极大的金融波动风险。所以,抢先一步,用黄金來稳定整个货币体系,便是一记未雨绸缪的妙招。至少会让新钱币的信用显得更有保证,而不会像某位千古大帝那样,钱越铸越小,成色却越來越差。(注2)
对于这个结论,众人也沒有任何异议。毕竟这年头即便是大户人家,都懂得藏一些黄金來以备不时之需,更何况淮扬这么大的基业。并且就眼前的发展势头上來看,大伙对今后问鼎逐鹿之事,个个心中都充满了自信。早一步做准备,将來出兵争霸时的底气也就越充足。
“那就这样定下來,由内务处主事张松负责,工局主事黄正和大匠院主事焦玉帮衬,从即日起,着手督造金银铜钢四种钱币。”见大伙的意见基本上达成了统一,朱重九稍加斟酌,开始将任务落实到人。“金元和银元可以稍晚,铜钱和钢钱的样子,半个月之内,必须给我拿出來。”
“是…微臣定然不负主公所托。”内务处主事张松兴奋得骨头都轻了几两,躬身下去,响亮地答应。
“务必多准备几份,届时在议事堂里,大伙一道进行筛选…”看了看脸色仍然有些不快的逯鲁曾,朱重九又笑着补充。“在这期间,无论张主事找到哪个,大伙都必须尽全力支持…”
“臣等遵命…”逯鲁曾无可奈何,只好带头答应。
在场很多人都跟他一样,非常瞧不起张松的人品,所以对朱重九的决定,心里都带着几分不满。但眼下整个淮扬系正出于高速上升期,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所以大伙也沒时间给张松拖后腿。被后者找上门之时,能帮忙就皱着眉头帮上一把。实在帮不上忙,也会尽力给后者指一条明路出來,以免耽误了自家主公的事情。
于是乎,铜、钢两种钱样的打造工作,倒也进行得飞快。只用了短短五天,张松、黄老歪和焦玉三人,就把拿出了三种方案出來。朱重九依照先前的承诺,将三种钱样都拿到到议事堂中,当众展示。然后让大伙各抒己见。又用了短短半个时辰,就决定了最后的设计方案,交给百工坊去开炉试制。
“微,微臣,微臣有个不情之请…”尽管是最早一批徐州班底,黄老歪一到正式议事之时,依旧觉得头皮发紧。双手捧着大伙最后挑选出來的母钱,结结巴巴地向朱重九施礼。
“黄主事有话尽管说…”朱重九知道他的根底,抬抬手,尽量和颜悦色地鼓励。“就像咱们俩都在百工坊内一样,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错了对了都沒关系…”
“那,那微臣就斗胆,斗胆请大总管,移驾到了钱坊。亲手,亲手给锻床,开光。不,开,开机…”黄老歪额头上的汗珠越來越密,嘴巴也越发地不利落。
“呵呵。。。。”四周围,传來了低低笑声。所有文武,都努力绷紧嘴巴,低下头,不让自己的目光与朱重九发生接触。后者最恨别人拿他当佛子,曾经无数次公开强调,他自己不是什么弥勒转世,更跟什么这教那派沒半点儿关系。但很多人,特别是百工坊和大匠院的匠师们,却依旧固执的认为,自家大总管是欲盖弥彰。依旧固执的认为,只要朱佛子在场,大伙就诸事皆顺。包括镗制枪管的成品率,都会陡然提升许多。
“你是想让我來铸这第一枚铜钱对吧…”在低低的笑声中,朱重九脸上的肌肉反复抽动。最终,还是忍住了将黄老歪这块扶不上墙的烂泥踹翻在地的欲望,而是更加和气回应道:“好,正巧本总管今天事情不多,干脆跟你一起去。”
迅速侧过头,他目光从众人脸上逐一扫过,“你们几个,还有禄长史、苏长史,以及各局正副主事,今天就跟我一道去江湾的钱坊走一趟。看看咱们淮扬的制钱是怎么造出來的,以免今后说起來,心里头一点印象都沒有…”
“是,臣等遵命…”被点了将的众人偷偷白了黄老歪几眼,然后无可奈何地答应。
自有徐洪三出去备好了四轮马车,大伙沿着原始水泥铺就的官道,疾驰向南。一会儿功夫,就驶入了戒备森严的江湾新城。然后又穿过了四、五道明岗暗哨,最终,马车停在了城南一处隐秘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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