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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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手长马武带领几名弟兄迅速冲过去,将伤者拖入底舱。随船木匠扛着板子跑上前,检查船只,准备应付突发险情。“都趴下,趴下,拉住甲板上的缆绳…”副舰长孙德一手拉紧侧面护栏上的木柄,一手高高地举起铁皮喇叭,大声提醒,“准备撞击…”

“保持航向,准备撞击…”

“保持航向,准备撞击…”操舵手使劲全身力气,将船舵卡死。底层桨手们则大声喊叫着,奋力将木桨划动了两下,然后收回船桨,双手牢牢抓住横在身侧半空中的缆绳。

成功射出了一枚炮弹的货船,根本來不及检视自己的战果。摇摇晃晃,摇摇晃晃,拼命挪动瘦小的身体,试图躲开从上游高速碾压过來的庞然大物。然而,这种努力注定徒劳,顺流而下的淮安军旗舰转眼就冲到了近前,船头上的金属撞角,闪着冰冷的光芒。

“轰…”一千五百石对二百石,宛若犀牛撞上了绵羊。锋利的金属撞角根本沒能发挥作用,只是在根部与对手的桅杆接触了一下,然后就快速分离。不算高大的三层甲板仿阿拉伯式三角帆船,直接从低矮的内河货船上碾了过去,船舷两边,飘满了破碎的木材和尸体。

“撞击结束,继续加速…”桨手长在底舱的窗口,清楚地看完了整个碾压过程。然后毫不犹豫地举起铁皮喇叭,冲着舱内的桨手们发出命令。

宽大的木桨再度深入水力,淮安军旗舰再度开始提速。顶层战兵从甲板上站起身,小跑着赶赴各自的指定警戒位置。二层甲板里的炮手,则重新调整炮口,用最快速度瞄准下一个目标。

“轰…”“轰…”两枚炮弹呼啸着,砸到四十步外,一艘正在努力后退的货船上,将其送进了水底。

“轰轰轰轰轰轰…”更多的炮弹则奔向了已经失去了移动能力的敌军旗舰,痛下杀手。

千疮百孔的蒙元水师旗舰上,水师统领哈力克欲哭无泪,举起铁皮喇叭,大声命令临近的船只过來保护自己。然而,无论是一千石的大漕船,还是两百石的小货船,都对旗舰上发出的命令置若罔闻。

巨大伤亡面前,所谓荣誉和勇气,比秋风中的枯叶还要单薄。

探马赤军的战场在陆地上,而不是水里。刹那间,几乎所有船只上的正将,都醍醐灌顶般顿悟。

在他们声嘶力竭的指挥下,所有还能移动船只,向下游与两侧河岸快速逃窜。宁愿屁股对着淮安军的炮口,也不愿意继续做无谓的挣扎。

而淮安军的战舰,则理智地放弃了逃命的对手。继续集中火力,对着随波逐流的敌军旗舰发起炮击。一轮,两轮,三轮,在前后又挨了五枚实弹之后,漕船的承受能力终于达到了极限。“轰”地一声,在水面上化作了一团绚丽的火焰。

“调整航向,去敌军水寨…”淮安军旗舰的舰长常浩然冲上甲板,骄傲地将战刀指向上游。

斜阳下,他的身躯显得格外伟岸。

初夏已经到了,白昼的时间正在变长。

他今天有足够的时间,去让对手知道,并不是将大炮架在船上,就能自称水师…

第三百一十二章 黄河赋 下 十一

“去敌军水寨,去敌军水寨。”瞭望手们用旗帜和铁皮喇叭,将命令逐次向后传递,舵手和操帆手们则相互配合着,努力调整航向,让战舰驶过飘满尸体的河面,逆流而上。

随船木匠用绳子绑住自己的身体,吊出船外,修补战舰上的破损,桨手停下來,大口大口地喘气,炮手们则用沾了水抹布,在火炮内外來回擦拭,以图炮身在下一次战斗开始之前,降回正常温度,刚才在战斗中未找到任何发挥空间的近卫们则在几层甲板之间上下跑动,看到能帮忙的地方,就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唯恐落在同伴后边。

所有人都士气高涨,虽然整个舰队的火炮加在一起,也不过才二十门,而对手所掌握的火炮,却可能是自己这边的五到十倍。

把大炮绑上船头上,不能叫做战舰,陆地上的精兵强将,走上甲板,也未必不是一群软脚虾,连续两场酣畅淋漓的胜利,令这支微型舰队当中的每个人都相信,这一刻,在水面上他们是无敌的存在,任何对手都必将被碾成齑粉。

但是,战斗却未必只发生于水面儿上。

当发现自己派出的拦截船队被打了个落花流水之后,王保保怒不可遏,立刻把所有绑上了大炮的船只全都派了出來,共计三十四艘,大的载重两千多石,小的载重不过百,密密麻麻的,将半边河面遮挡得密不透风。

双方交手沒几分钟,战事就到了白热化状态。

几艘大漕船开完了一炮之后,立刻以最快速度冲了上來,把自己当成了一台攻城凿,准备与淮安军的战舰撞个玉石俱焚。

众多的小货船则各自为战,“轰隆。”“轰隆。”,将炮弹打得到处都是,他们既不懂得保持队形,也不懂得集中火力,完全打算依靠数量优势,与淮安军以命换命。

还有数艘百石不到的河船,居然异想天开地在自家船头上点燃猛火油,准备冲到淮安军的战舰身边,展开火攻。

怀着最后一种想法的“勇士们”,全都第一时间就倒在了冲锋途中,淮安战舰上的火炮无暇招呼他们,但甲板上的近卫却早就蓄势以待,从护栏上探出线膛枪去,居高临下一通齐射,转眼间,纵火船上就再沒有一个可以站立的人,失去控制的船只冒着滚滚浓烟,顺流而下,不知道最后烧到了谁的屁股。

“轰隆。”有艘货船在极近的距离上开了一炮,然后调转船头,奋不顾身冲向淮安军旗舰。

“所有人站稳。”副舰长孙德一手抓住桅杆上的缆绳,一手举起铁皮喇叭,大声高呼。

“站稳,站稳。”甲板上的将士们彼此提醒,尽量压低重心,用手牢牢握住缆绳和护栏上的把柄。

“轰隆。”“轰隆。”“咚咚咚,咚咚咚咚。”炮声宛若惊雷,鼓声连绵不断,在炮声和鼓声的伴奏下,一千五百石的三角帆船猛地加速,包了铁皮的船头劈开水面,荡起一团团红色的波浪,精钢打制的撞角在斜阳下,闪烁着耀眼的冷光。

“咔嚓。”下一个瞬间,那艘七百石的货船,被战舰拦腰撞中,开肠破肚,原本就不是为作战而设计的船身被撞角捅了个透心凉,松木打造的龙骨瞬间断裂,船头和船尾彻底分家,彼此各不相顾。

河水迅速漫进断裂的船舱,蒙元将士像烂倭瓜一样,从甲板上掉进河面,身穿重甲的战兵们沉得最快,转眼就不见踪影,临时抓來的水手们则抱着破碎的木板,在血水中挣扎游动,大声哀嚎。

“轰隆。”另外一艘淮安军战舰从侧舷上发射炮弹,在极近距离上,将一艘两百石的货船打了巨大的窟窿,受伤的货船立刻开始倾斜,无数人掉进河里,且沉且浮。

“呯。”一艘五十石小船借着货船尸体的掩护,突然从侧面冲了过來,朝着队伍中央的淮安军战舰开了一炮,生铁打造的弹丸呼啸着砸中侧舷,将战舰打得碎木飞溅,然而,沒等货船上的人发出欢呼,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却从他们自己脚底下响了起來,“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火炮的后座力,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毁掉了小船内部结构,转眼,小船四分五裂,将火炮和开炮的人,一并送进了水底。

侧舷受损的淮安军战舰,一边继续跟敌军厮杀,一边自我抢修,几个战兵抬着木板冲上去,封堵缺口,木匠们则拿出半尺长的铁钉子,迅速将木板钉死,其他火枪兵和操帆手趁机竖起活塞式水龙,将涌进舱内的河水接连不断地排出船外。

“呯。”“呯。”“呯。”另外几艘载重两百石左右的货船,一边开着炮,一边努力向受了伤的淮安军战舰靠近,试图用接舷战术拿下对手,沿途不断有落水的探马赤军将士将手伸出河面求救,却被它们毫不犹豫地撞进了水底,机会难得,为了几个落水的笨蛋,不值得浪费时间。

临近的另外一艘淮安战舰发现了险情,迅速赶过來帮助同伴,巨大的船身堵住敌舰的航道,甲板上的近卫们纷纷开火,“乒”“乒”“乒”“乒”,火绳枪的声音,转眼成为这一片水域里的主旋律,货船上的炮手和弓箭手们纷纷倒下,死得惨不忍睹。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一连串炮弹砸进水面,将已经死去和尚在挣扎的落水者,一并抛上半空。

血光飞溅,残破的尸体被水柱托上半空,然后落得到处都是,一艘正努力朝战舰靠近的货船首部中弹,“轰隆”一声,变成了一支巨大的火把,猩红色的火焰冒着浓烟扶摇而上,照亮所有人的眼睛。

“谁在开炮。”指挥舱里的朱重九心里猛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扑向窗口,举起望远镜迅速扫视整个战场。

周围的情况极其混乱,虽然淮安水师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但敌军的战船却借助数量优势,成功闯入了淮安水师的航道,双方在不到一百步的距离上,用火炮、火枪和弓箭对射,每一秒钟,都有很多人惨叫着死去。

然而,这些都不是危险的根源,淮安军的五艘的战船都是专门定制的,加强了龙骨、船肋,有专门的水密舱,外舷还采用的是专门从湖广购买來的铁力木,即便在很近的距离上挨上两、三炮,都不会立即倾覆,相反,对手由漕船、货船和渔船临时改造的战船,则根本沒有任何抗打击能力,基本上只要被命中一炮,就是沉底的结局。

真正的危险,來自岸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王保保已经将三十余门火炮,全都调转了炮口,冲着敌我双方纠缠在一起的舰队,展开了无差别轰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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