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2 / 2)
如此,船队便稳稳当地长了路。待大伙将那竹篾编织的硬帆完全张开之后,速度顿时高得惊人,一日功夫就抵达了宿迁附近。当天晚上在骆马湖里找个了隐蔽处,集结起来休息。第二天破晓前,又是悄悄地分散入过往的商船群当中,风驰电掣般奔向目的地。
宿迁距离淮安,就只剩下两百多里路了。如果不考虑偷袭的成功率,再走一个白天和小半个晚上,就可以抢滩登岸。朱八十一却没敢弄险,而是按照队伍中船帮伙计头目朱强的提议,日落之后,借助夜色的掩护,在距离二十余里处的一个叫清河口的位置,将舰队重新集结了起来。
到了这里,朱八十一才终于明白了,舆图上自己看过无数遍,并且数天前跟逯鲁曾两个提起过无数遍的清河,就是后世淮河的一部分。只不过此河眼下上游叫做淮水,下游与黄河相连这段,才叫清河而已。而现在滔滔滚滚的黄河末段,到了后世则只剩下了一条巴掌宽的小水沟,不是亲眼所见,谁也想象不出其往日的恢弘气势了!
不过现在,朱八十一却没有时间怀古伤今。赶紧让让大伙烧水做饭,恢复体力。左军的弟兄们都是徐州一代土生土长,自幼见惯了水患,倒也没几个人晕船。因此一宿足睡之后,个个都变得生龙活虎。
第三天早晨起来,却没有将船队再次分散。而是打出陈家商行的旗号,从清河口出发,大摇大摆地继续赶路。在上午辰时,就抵达了韩信城下。
那韩信城北门码头上,早已密密麻麻汇集了上百艘从各地赶来的大小船只。全都下了锚,准备接受官府的搜捡和盘剥。只有在这里被官府的差役们搜捡完了,然后缴纳上一笔高额的税金,才能转入城西的运河水道,去淮安府西侧的码头上,卸下运来的货物。然后再装上食盐、芒硝、瓷器、和其他各种两淮特产,返回各自的出发地赚取丰厚的利润。
凭着船帮伙计头目朱强的指引,舰队熟门熟路地找了了码头边缘位置下了锚,然后摆出一幅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的模样,放出跳板,开始一车又一车地往岸上推粮食袋子。
“你,你们干什么?!”正在码头中央位置勒索商贩孝敬官府巡检李良一看,立刻带领二十多名二十多名手下扑来,“不懂规矩么?这韩信城码头,什么时候成了卸货的地方?!”
“哎呀,这位大老爷,临来我们家大掌柜真的没说,真的没说过!您老通融一下,我们这几袋子粮食,是城里商铺要的。等给他送过去,我们立刻就离开,立刻就离开!”一身大管事打扮的陈德见状,立刻带着胡大海和吴良谋两个,快步迎了上去。一边冲着巡检李良打躬作揖,一边将悄悄地将几张大额交钞塞到了此人手中。
他不给贿赂还好,一看贿赂居然是连擦屁股都嫌硬的交钞,巡检李强立刻勃然大怒,抬起手来,先狠狠抽了陈德一铁尺,然后冲着身后的衙役们喊道,“去你奶奶的通融,来人,给老子把船扣了,老子怀疑这几艘船上藏着,藏着兵器!”
“是!”众盐丁听令,朝着木棍铁链就要往船上冲。陈德哪里肯让,先用肩膀又硬扛了一铁尺,然后顺手抓住巡检李良的胳膊向下狠拉,“喀嚓”一声,就将此人的右臂给卸脱了臼。
随即,他左脚轻勾,肩膀下压,迅速将对方摔在身前。一只脚狠狠地踏在后背上,用抢过来的铁尺劈头盖脸地打了下去,“你奶奶的个不长眼睛的!连咱们陈家的船队都敢搜。老子看你是活腻歪了。老子今天就成全你!”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别打,他是我们巡检!”众盐丁欺负人欺负惯了,哪里见过如此阵仗?一个个把铁链木棍举起来,就是不敢继续往前冲。
“干什么?替你们家老爷教训教训这个不长眼睛的。刘铁头在不在?让他出来跟我们管事说话!”胡大海上前一步,挡在陈德的身前。恶狠狠地看着众盐丁,大声骂道。
刘铁头是判官刘甲的诨号,按照大元朝的标准,淮安府的判官乃从三品显职,连下面的州尹见了,都要抢先施礼,恭恭敬敬称一声刘公,谁敢当众叫他铁头?众盐丁登时就被胡大海等人的气势给镇住了,丢下几句狠话,连滚带爬地跑进城里去搬救兵。
到了此刻,周围的其他商贩和伙计们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全都吓得缩进各自船舱里,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等了一会儿见周围没有别的动静,才有几个好事者悄悄替探出半个脑袋,冲着陈德喊道:“喂,我说那位新来的管事?!你赶紧开船去别处躲一躲吧!这刘老爷平素可就住在韩信城里边,等会儿他来了,你要是拿不出过硬的关系。不死,今天恐怕也得脱层皮!”
“他算个什么东西啊!从三品判官,我呸!”陈德摆出一幅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冲着正在自己脚底下**的李良脸上,狠狠吐了一口吐沫。“得罪了我们家老爷,说把他的判官撸了,就一撸到底!连个吃饭的木头碗都不给他留!”
“你,你小子有,有种!”几个好事者闻听,剩下的劝解话也不再说了。赶紧钻回自家船舱,招呼着伙计们拔锚启航。将陈氏船队周围的水面全部让开,以免一会儿遭了池鱼之殃。
那陈德却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一边用左脚的靴子尖折磨着李良,一边继续不屑地叫嚣,“奶奶的,几天没来淮安府办事,连个兔子也敢自称老爷了。想当年,我们陈家子弟横扫两淮的时候,家主也没这么嚣张过。还什么刘铁头,我呸,待会儿老子就去摸一摸,看看他的头到底是不是铁做的!”
“好,那老夫就让你摸一摸!”话音刚落,城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断喝。紧跟着,有名满脸横肉的武将,带着五十多名膀大腰圆的士卒,气势汹汹地杀过出来。三步两步走到陈德面前,双手抱拳,“这位小兄弟,下官就是就是刘甲。不知道这位小兄弟的家主是哪位老大人,居然屈尊派了船队来到刘某的地头上?!”
“你就是刘甲?!”陈德一脚踢开已经进气多出气少的巡检李良,皱着眉头上下打量来人。
见他死到临头居然还如此嚣张,判官刘甲还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如果对方的后台是个汉官,绝对不会启用如此不知死活的商队管事。当然,自己即便将此人立刻就打死了,也不用担心落下什么麻烦。
可从对方的嚣张架势上看,他的后台很有可能是个色目人或者蒙古老爷,这问题可就复杂了。至少,不值得自己为了一个不入流的巡检,跟他们直接产生冲突。
想到此节,淮安府从三品判官刘甲强压住怒气,再度轻轻拱手,“正是!小兄弟是从何而来?刘某手下人眼拙,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你还知道你手下的人眼拙啊!”陈德在家中遭难之前,就是个纨绔子弟。因此装做豪门家奴,根本没有任何破绽,“连我们陈家的旗号都认不出来。你自己看,这个东西,你认识么?!”
说着话,从腰间摸出一面青铜盾牌,随手递给胡大海。“老胡,那过去给刘大人开开眼界!”
“是!”胡大海装作一幅豪门恶仆模样,接过令牌,大摇大摆走向刘甲,“你自己看吧,我们东家到底是哪位?!”
“嗯,多谢!”三品判官刘甲不敢怠慢,双手接过令牌,举在眼前仔细观看。只见令牌正面凸着铸了个日头,阳光四射,另外一侧,则是无边无际的火焰,汹涌澎湃,仿佛要烧光整个世界。
“这是,这是大光明盾!”刘甲心里猛地打了个哆嗦,立刻大声命令,“快来人——”
“晚了!”胡大海抡起左胳膊,一肘子砸在了他的颈窝处。随即右手从他腰间抽出钢刀,顺势来了一记铁锁横江。刀光过处,血流成河!
第一百二十二章 混战
肘锤,夺刀,横扫,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宛若行云流水。那跟在刘铁头身后的士卒虽然也都是精锐,却因为先入为主地把胡大海当成了某个蒙古太君爪牙,一点防备都没做。仓促之间,立刻被他突了进去,杀了个人头滚滚!
再看刘铁头,挨了一肘锤之后还想努力稳住身形。可惜此刻他的脑袋瓜子距离陈德已经不到三尺远,而那陈德又做过多年的杀手,焉能把握不住如此好的机会?当即快速向前冲了半步,双手锁住刘铁头的脖子,全身猛地发力。
只听“喀嚓!”一声,直接将刘铁头的脖子折得跟后脊梁骨贴在了一处。七窍出血,气绝身亡!
“杀人了,他们杀了刘大人!他们杀了刘大人!”几个绕过胡大海阻拦冒死前来相救的亲兵没想到刘甲刘铁头连一招都没坚持住就死于非命,愣了愣,扯开嗓子大叫。
这个失误足以致命!记室参军吴良谋拎着一把匕首冲上来,转眼间就将他们捅翻了三个。其他几人这才如梦方醒,不敢恋战,惨叫着向城门口逃去。
“别恋战,夺门!”伊万诺夫扯开嗓子大吼一声,腾身而起,率先跳上了码头,手中盾牌和短刀舞得像风车一般,将拦在自己面前的元兵砸得东倒西歪。那些元兵纷纷挥刀反击,刀刃砍在盾牌上,“叮叮当当”火星四溅。伊万诺夫的脚步却丝毫不做停留,直接从人群里闯过去,迈开大步直奔城门。
“不想死的给老子闪开!”胡大海作战经验没有伊万诺夫丰富,反应速度却非常的快。见到后者丢下元兵闷头朝城门口冲,也将手中宝刀舞成了一团球形闪电。凡被闪电沾上一点的元兵,全都惨叫着倒在地上。
“各队按预定次序登岸!!”朱八十一的身影也很快出在了了码头上,举着个铁皮喇嘛,大声指挥。“盾牌兵跟着吴良谋,长枪兵跟着陈至善,弓箭兵跟着阿斯兰,火枪兵跟着刘子云,其他人,统一跟着徐达。先上先走,不要等,快!”
“登岸,登岸!上了岸后立刻往城里冲,咱们在城门里头集结!”在李子鱼、朱晨泽、徐一等百夫长们的指挥下,全副武装的左军的战兵像一群钢铁怪兽般,轰隆隆地跑过跳板,沿着窄窄的码头,直接向城门口涌了过去。
见到如此多的铁甲武士碾压过来,再看看自己身上单薄的皮甲。码头上,原本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点的守军士兵再也坚持不住,丢下兵器和受伤的同伴,四散奔逃。
“别恋战,别恋战,跟上距离你最近的百夫长!”朱八十一高举这铁皮喇叭,一边跟着人流朝城门口跑,一边大声命令。“跟上距离你最近的百夫长,跟上距离你最近的黄肩牌儿,一起朝城里头冲!”
“跟上距离你最近的百夫长,跟上距离你最近的黄肩牌儿,一起朝城里冲!”徐洪三带着已经冲到码头上的亲兵们,将自家都督的命令一遍遍重复。
有些乱,但比预想中的最糟糕情况要好得多!毕竟平素训练的时候,大伙已经做过类似的演习。万一找不到自家百夫长,就紧跟距离最近的黄护肩。而金黄色的铜护肩,在辰时的阳光下,被照得格外醒目。就像一根根定海神针,将混乱的人流聚集在自己周围,然后滚滚向城门口涌去。
城门口的十几名当值的蒙元士兵,已经被抢先冲进来的胡大海和伊万诺夫给联手杀散。二人一左一右,立刻顺着马道冲向敌楼。那里边有城池的最基本防御设施,铁门闸的机关,万一被敌军放下来,后果不敢设想。
正如二人所料,敌楼里当值的汉军牌子头见势不妙,立刻扑向了内门铁闸的绞盘。一旦让他将将卡住绞盘的机关搬开,城内外的红巾军就要被硬生生隔成两段。关键时刻,阿斯兰飞奔而至。一边沿着马道向上跑,一边转身张开了角弓,“嗖!”的一箭,将扑向绞盘的百夫长射了个透心凉。
“放箭!冲着绞盘放箭!咱们的人穿着铁甲!”吴良谋突然大吼了一嗓子,越俎代庖地指挥起了弓箭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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