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大火 第15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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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动作那么快,谁都没看清的瞬间,他右手臂伸开,手一下子扼住了店长的喉咙,马上有人上来拉架,给店长解围,可刚刚安静的,温柔的男孩一副凶相,怒目圆睁,咬牙切齿,手上扣得死死的,小臂上的血管凸起,同时低声质问,声音像深井中的冰水:“你干嘛碰我?你为什么碰我?你干嘛… …?”

店长被他勒得脸红脖子粗,眼泪冒出来,还说不出话来。

我上去掰天朗铁钳子一般的手指,一边劝:“松手,松手!你干什么?你松手!”

正是不可开交之时,一个人从外面进来,亮了证件:“警察!都住手!”

一见是他,我马上松了一口气:小汪警官,是小汪警官来了。

天朗松了手,冷冷地哼一声,转身推门就走。

店长趴在地上,狼狈地咳嗽,一只手还指着天朗,嘴里断断续续地:“警官,他,他要杀人啦… …”

“不对!你先动手的!我先推他的!”我指着地上的店长厉声道。

小汪警官没再跟地上的店长纠缠,提醒我去追男孩,我抢到门外,就两句话的时间,发现他已经跳过马路中间的围栏,人在街对面了,我追不上他——六车道的马路上车子川流不息,最近的过街天桥在二百米之外。

“哎!刘天朗!”我拢了双手,大声喊他,“你去哪里呀?你得跟我去把事情办了呀!”

男孩回过头来,马路喧嚣,我不知道他听没听见我说的话,但是我看见他的脸,严肃的,冷漠的,不服从的,一辆公交车进站,他继而消失不见——这人到底我没跟住。

我愣了半天,狠狠跺脚。

汪宁追上来了,就在我身后,我回头看他,一根手指往上一推:“就赖你!”

“… …赖我什么?!”他瞪大了眼睛,扎煞了双手,原本白净净的脸涨得通红,他还急了,他还当自己很无辜呢。

“赖你什么?打草惊蛇!成语,知道啥意思不?要不是你突然出现,我能让他跑了吗?我刚才掌握局面的!他马上就要跟我去签字啦!”我理直气壮的,我这时犯了很多人都会犯的毛病,迁怒于人,全然忘了自己刚才还在后悔没让他一起来,“啊你一来可好了,我一分神,他人跑了!”

“你可拉~~倒吧!”汪宁竟委屈了,“你工作怎么做的?过来传个话,把人家发廊闹成了这样,我再不出现都快出人命了,你就是这么掌握局面的?我没听错吧?你办事儿办成这样,你还还还赖我?!还说我打草惊蛇… …”

我咬着槽牙生气,半天没说出来话,心里有业火无处发泄,干脆扭头,我撤可以吧?

“哎… …”一见我要走,汪宁马上在后面喊我,不敢对吼了,声音小了,也柔软了,他一求我办事的时候就用自己起的外号喊我,“哎,小聋,我跟你说,你听我说… …哎别走呀,去哪儿呀?”

第八章 (1)

1.

“你管我去哪儿呢。”

他追上来,拦在我前面:“我有话跟你说呢。”

“我不想听。起开吧你。”我狠狠斜他一眼,绕过他。

汪宁着急,一把从后面把我手腕子抓住了。

抓我手腕子这个过程有一秒钟,抓得五指并拢,实实诚诚的,可也就在一秒钟之后,他马上就松开了,像被被烫到了一样,旋即又把手藏在背后。我是在影子里看到这个过程的,与此同时,一个挂着篮子买西红柿的妇女从我们身边经过,扫了我们一眼。

一秒钟能有多长,半次呼吸的长度,一次眨眼的瞬间,但是那短暂的碰触足够让我消了火气。谁让这是小汪警官呢,我一直觊觎的小汪警官,我跟他生气能生到哪里去?

我不走了,转过身,心里面因为他的示好和追逐而十分受用,一个渐渐升到半空中的我仿佛看到偶像剧里的一幕发生在自己身上而因此得意洋洋,但是我尽量克制,挤着眉毛翻了个白眼,用鼻子哼着慢慢说道:“有话就说,磨叽什么… …”

“你呀,追那个刘天朗你追不上,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小子跑得才快呢。”小汪警官说,“我知道有个地方,我带你去找他吧。”

“可以呀… …你怎么刚才不早说… …”

“我… …行吧,你总有理。”小汪警官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

… …

“找谁?”

“刘天朗。”

“不认识。”

“您不是他姑

姑吗?”

“不是。”

“这位是小汪警官,是派出所的。我是珠江社区的社区工作者。我们知道您是刘天朗的姑姑。我们特意找来的,没弄错。”

“… …你手里拿的什么玩意?”

“我们在对面小超市给您买了点吃的。”

——女人把我手里的袋子接过去,没说谢谢,顺理成章,好像我们之前欠了她的,如今还回来。她在里面找出来牛奶,倒在脚边一个油叽叽的浅口小碗里,十几只猫扑上来舔舐,舌头翻飞,声音像下雨。她又把一根香肠撕开包装,自己吃了几口,然后用指头掰碎,分给了另外一些猫。

这是个挨着槐树搭起来的窝棚,占了半个人行道。窝棚里面养了大大小小几十只猫,各自在摞起来的纸壳子和踩瘪了的塑料瓶子上或卧或躺,或好奇看着我和小汪警官,有一只挨着我们绕了几圈,忽然挥爪,女人用脚背轻轻格了它一下,像呵斥孩子一样:“一边去… …”床是木板搭的,被子上补丁叠加,早已看不出来原来的颜色,女人就坐在这张床上喂猫,一边跟我们说话。她应该五十多岁,满头白发,黝黑发皱的脸,面相看上去比我七十多岁的姥姥还要老,但是她手上脚上利落熟练,把纸盒和塑料瓶子压扁,在床铺一旁整理好,床边还有两个餐盒,里面有剩菜,剩菜上落着苍蝇。

“你们找刘天朗干什么呀?”女人嘴里跟我

们说话,眼睛仍看着自己养的猫,把一个小的抱起来,肚皮朝上捧在手上,挠了几下,小猫很受用,喵喵小叫,女人又掰了一块儿指甲大的香肠放在小猫嘴里,“当初是你们非让我把他领走的,现在你们又过来找他了?你说你们,还让不让人消停过日子了?她看看小汪警官,”你是警察?你干嘛?来抓他?他是惹事儿了吗?我告诉你,这孩子我养大的我知道,他不会说话,有的时候着急,但是他可没有坏心眼,谁带他不好一定是那人欺负了他!你们查清楚了再抓他!”

小汪警官笑笑,温和地,理解地:“没有人欺负他,我也不是来抓他的,找他是有事情要他赶快跟我们去办了。”

“对。就是有事情要找他。”我马上附和道,“大姐您放心,没有人找他的麻烦。”

——我坐在一个板凳上,小汪警官坐在我旁边一堆废纸壳子上,我的裙子是我妈妈刚洗过的,小汪警官的t恤和长裤都簇新发亮——他很爱漂亮,爱打扮,不穿制服的时候总穿新衣服,但工作已经让我们养成了职业习惯,但凡来居民家里办事,无论卫生环境如何,都要亲热自然,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这样才能拉近距离,让群众把你当成是自己人——更何况,我跟汪宁两个都经过翟叔家的洗礼,这拾荒者的小窝棚里哪怕养了几十只猫,那跟“人间反应堆”翟叔家相比还是不在一个量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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