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2 / 2)
忍不住在自己的藤椅上不安地动了动,裴珩斜眼偷觑向俞云双,便看到她黛眉微蹙,神色怔怔地望着声音传来之处,秋水一般的凤眸之中一片晦暗苦涩。
眸中似有万语千言,却只是静默相望,紧抿着嘴唇什么都不说。
心头一直以来的疑惑似是被他大哥扇了一记,扇出几许醍醐灌顶,裴珩的桃花眼蓦地瞪大,视线在内室的屏风与俞云双的面上之间飞快地逡巡了几个来回,嘴唇张张合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似是感受到了裴珩情绪的波动,俞云双阖了阖眼眸,再侧过头来看他时,弧线柔美的凤眸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波澜不惊。
裴珩立刻将嘴闭上,装作如无其事地看向前方。
秦隐的咳声终于低缓了下来,而后便是急促的呼吸声,俞云双白皙的下颌一直紧紧绷着,直到他缓了过来,才轻舒了一口气道:“你可还好?如今已然过了午时,你是否喝过了药?”
“喝过了。”秦隐小啜了一口参茶润了润嗓子,笑道,“你们方才来的时候应该已经见过了阿颜,如今那丫头与蒙叔都在我身边看着,倒也由不得我不喝药。”
听到了阿颜的名字,裴珩俊朗的面上蓦地窜起一片红晕,一直冲到了耳朵根。
俞云双仿若没有注意到他一般,开口缓缓道:“说来当初在殷城时颜姑娘曾经帮过我一件大忙,只可惜当时我离开得匆忙,没能当面向她酬谢。不知公子可否告诉我颜姑娘如今落脚在何处,待我一会儿回到府中备了谢礼,也好当面向她酬谢。”
裴珩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秦隐闻言顿了顿,而后道:“阿颜便是为了我的病情而来,如今就住在隐阁之中。长公主若是想见她,一会儿直接去见便是。”
俞云双睇了一眼裴珩,目露揶揄。
裴珩轻扯了扯俞云双的衣袖,双手合十无声地做了个请求的手势。
俞云双却不置可否,抽回了自己的衣袖。
裴珩的动作僵住,脸上的笑意比哭还要难看。
“当初江永中将太常寺卿推出去当替罪羔羊时,怕是也没有想到会有今日。”秦隐转回了话题,“一报还一报,此事于江闲来说太冤,于江永中来说却一点都不冤。”
俞云双却摇了摇头:“可是如今负责江闲案子的毕竟是京兆尹姚永泰,姚永泰自父皇还在的时候便任京兆尹一职,到今年为止已经连任了六年,手段不可谓不狠辣。我虽然并不赞成枉法徇私,如今也不得不为淮陵侯捏了一把汗,毕竟他这般做,我亦从中受益。”
“这件事长公主大可不必担忧。”秦隐的声音清朗温润,舒缓人心,“淮陵侯早已离开凌安,姚永泰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只要不是确凿的人证,不会冒这个危险去动他。”
“看来公子对姚永泰此人十分了解?”俞云双似笑非笑道。
秦隐道:“了解谈不上,只是隐阁在凌安城中这么些年,与京兆尹倒是打过些交道的。”
“既然公子都如此说,我也能放下心来了。”俞云双一面说着,一面将手中的信笺卷了卷,丢进了自己身旁的炭火盆子之中。
信笺被炭火燎得卷起了边,盆中的火光倏然窜起,将它辗转舔舐成了一片灰烬。
这信笺一毁,便代表着此事俞云双打算装作毫不知情了。
裴珩伸手挥了挥被信笺卷起的热浪,撇了撇嘴道:“你能放下什么心来?这件案子虽然不好审,可总有结案的一天,到时候圣上定然会重新为你赐婚。这次有淮陵侯为了报仇而帮你,下次你打算如何,再揪出下一任准驸马的小辫子?若是他没有什么把柄让你抓呢?”
“这种事情又何尝不是走一步看一步。”俞云双轻舒了一口气,“难不成我还能在今上赐婚之前自己去寻一个驸马向他请旨?”
话毕,俞云双冷冷一笑:“只要是我选的人,他必定会因为猜忌而不同意。”
虽然置身于暖融的屋室之中,脚下便是燃得噼啪作响的炭盆,裴珩却莫名的觉得有些冷。想起俞云双方才看着秦隐屏风处的眸光,裴珩的喉头微动,想要开口安慰她两句,喉咙却有些发紧。
就在这时,屏风之后的秦隐开口温声唤道:“长公主。”
俞云双侧头看向他,如渊凤眸映着火炭绽出的点点微光,若有星辉窜动。
☆、第30章
卓印清甫一回到国公府,便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卓峥将几个人送出府门。
这几个人身着藏青色文官服,品阶不一。认出其中一人便是奉命调查江闲一案的京兆尹姚永泰,卓印清对着前方的一行人行了一礼,而后恭敬地垂首立在一旁。
姚永泰上下打量了卓印清一番,眉开眼笑道:“这便是印清贤侄罢?上一次见到贤侄,我才刚上任京兆尹,算算也过去五六年了。”
说来姚永泰虽然连任六年京兆尹,与怀安公府的交情却并不深,否则也不会五六年都未见过一面。只是姚永泰为人圆滑,精于官场之道,这一声“贤侄”出口,既意欲奉承卓峥,又在话语间将两家的关系拉近了一步。
若是在别的府邸,这一招必然能凑效,只可惜此处却是怀安公府。
卓峥的面色自卓印清出现之后便十分不霁,就连一直挂在嘴角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勉强,开口回答道:“正是我那不争气的犬子。”
卓印清的眼眸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琥珀色光泽,瞳色如古井一般波澜不惊,对着姚永泰声音沙哑道:“五年未见,姚大人风采依旧。”
姚永泰爽朗一笑,视线在卓印清与卓峥之间逡巡了一圈,唇角的两撇胡轻轻一抖。
天子脚下,凌安本就是是非之地。寻常人家都有个家长里短,更何况是国公府邸。
看出这父子二人之间的态度微妙,姚永泰十分有眼力见的对着卓峥行了个礼,也不再多客套,领着身后的几人便告辞而去。
待到姚永泰走后,卓峥连嘴角的勉强的笑意都不屑维持了,一拂身上官袍的长袖,转身向着国公府内院走去。
父子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入了内院的书房之中,卓峥示意书房内整理的小厮退下去,径自走到檀香木案之后坐下,也不管伫立在他身前面色惨白的卓印清身体是否安康,蹙着眉头开口道:“今早我去你的院落中找你,你却并不在府内,你去了哪里?”
这几日正值卓印清旧疾发作之时,说来已经在外养病了五六日,卓峥却今日才发现他不在府内。
卓印清捂唇轻咳了两声,一双色泽澄澈的眼眸望向卓峥,愧疚道:“因为外出的时候太过仓促,所以未来得及向父亲禀报,没想到竟然连累父亲白跑了一趟。”
听着卓印清口吻如此诚恳,卓峥倒也不好再板着一张脸。伸出手来随意一指自己侧前方的檀香木四出头官帽椅,道:“坐罢。”
卓印清的身形晃了晃,而后才坐了下去。
“其实我今日找你也没什么要事,因为隐约记得你似乎每逢月末的时候身体都不太好,便过来探望于你。”卓峥将面前桌案上摊开的几本书合上,深叹了一口气道,“你亦知我事务繁忙,所幸你二弟在处理公事上已经渐入佳境,才给我腾出了喘口气的空闲。为父知道以前一直疏忽于你,清儿,你不会怨为父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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