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权君王偏要强求 第53节(2 / 2)
念春又神色深邃地说:“世子没有对你怎么样吧?知道你要嫁给旁人,肯定气炸了。”
沈书云道:“确实是生了闷气,不过也还好。”
念春叹息着说:“世子对大姑娘也真的是情真意切,乱糟糟的还想着去截人,得耗费多少兵马?谁承想造反还真有成了的!我看京畿道这次不妙了。也不知道东院儿大公子现在身在何处,一路上王夫人都在抹眼泪呢。”
提到了沈雷,沈书云的心拧成一团,担忧之色甚重,两军对垒,刀枪无眼,她这几日偶尔在军营中走动,已经见识到平允军训练有素,铁骑刀枪,是一只血性又无情的劲旅,以沈雷那般养尊处优的少年将军,并不能与多年在塞北实战的平允军和安王父子匹敌。
“愿上苍保佑,咱们家世代簪缨,忠臣得善果,大哥哥能平安无事。”沈书云双手合十默念。
念春看着沈书云,觉得主子的位置真是纠结尴尬,一方面被反贼视为心上人,另一方面又有忠臣之后的血脉,这种对立其实还么有真正展现出水火不容之势力,但已经让她都替沈书云为难。
念春想到了什么,恍然对沈书云吃惊地问:“啊,对了!都说安王殿下只有世子爷一个独子,那他要迎娶大姑娘吗?你,以后要做皇后吗?”
沈书云一愣。
皇后?这个词她从未想过会和她产生什么关系。
“应当不会吧……”沈书云推测着乾坤变换、巨浪滔天之后的朝政格局会如何更迭。她与朱霁可以算得上两情相悦,然而皇后……是一个多么遥远而不切实际的头衔。
“为什么?他不是山盟海誓信誓旦旦的?怎么不许咱们嫁人,他将来只许大姑娘做妾吗?”念春愤愤道:“就算是贵妃、皇贵妃也是妾,我看不得大姑娘不做正头夫人,纵然他将来做皇帝也不行。”
沈书云又气又无奈,用手指头戳一下念春的额头:“现在兵荒马乱,天下未定,你怎么比篡权的人还恋权?”
朱霁此时正在帐外,本来打算进去,听见了念春与沈书云正在窃窃私语,反而停住了脚步,而他头一个听清楚的词就是“篡权”。
跟在他身后的四宝,分明感受到了主子的气息变了。
篡权……
这两个字从沈书云这样的忠良之后嘴里说出来,真是别有一番况味。
朱霁本是来告别的,却因为一点好奇心,在门口偷听到了里头的对话。
此时,他本可以继续往下听,但又忽然觉得不想听了。
他在前线督导了几日,得知沈书云的侍女已经安全回到了她的身边,才略放下心,毕竟军营之中,还是有个女眷照顾沈书云比较方便,他很快要去京畿道前线督战,沈书云有人作伴,也会不那么寂寞难捱。
他力求为她做到滴水不漏,如春日暖阳一般细腻温柔,只为了博她一笑。
然而,朱霁自知,这种动情,对于自己其实并不是十分理智的事情。
甚至他把沈书云带在身边的事,还没有上书安王。
以他对父王的了解,身边也必然有人向父王通风报信,或许在他进京之后,安王就已经知道了他对沈书云的感情。
只不过,父王一直未曾提及,他也就不会主动招认什么。
自古生于帝王之家,就是先君臣后父子,今后父王必然会称帝,两人的关系也将逐渐更像君臣之间,信任依靠与猜忌防范,历来存在于皇权与东宫之间。
可是纵然如此,朱霁仍然不惜劳心劳力,将本应该用在前线的精锐,绕过前线,将沈书云接了过来,其一固然是不能接受她嫁作他人妇,而更为关键的其实是担心她在大军围城中有任何的折损。
一片苦心,天日昭昭,朱霁自觉为沈书云献出了所有的真心,甚至她违背两人的约守,他的雷霆之怒,也可以因为她一个明艳朗润的笑容,就一下子释怀。
然而,自己在她心里仍然是绕不过“篡权”两个字。
呵,开国功臣的嫡孙女嘛……
朱霁的指节握得发白,并没有掀开帐帘,而是转身离开了。
四宝跟在朱霁身后亦步亦趋,朱霁将一只小小的紫檀木盒递交给四宝,对他吩咐道:“送进去。”
四宝唱喏,反身回到了沈书云的帐内,呈上了朱霁送她的这件小礼物。
念春接过来,打开,看到的就是当初朱霁为沈书云千方百计寻回来的那枚田黄石刻章。
“这兵荒马乱的,世子真是能耐大,这怎么找回来的……”念春嘟囔着,沈家逃出京师的时候走得很急,很多宝贝都来不及带,这枚田黄石说起来价值连城,逃难的时候也不如小命要紧。
“世子呢?”沈书云看着田黄石,问四宝。
“世子本来是要来与大姑娘辞别,要出营军务一段时日。”四宝遮遮掩掩地说道。
沈书云看看他,心下揣测为何朱霁到了门口又不肯进来,却最后没有问,只是对四宝道了谢,将田黄石仔细地收在了衣袖里。
·
沈书云再见朱霁已经是三个月以后,夏日的暑气已经完全消弭,转而是秋寒料峭。
军营中的日子十分无聊,好在四宝总是能差人给沈书云送来围棋、双陆之类的小把戏,甚至还有一盒宫样的颜料与文房四宝,天气好的时候,沈书云便支起画案,在营帐外的空地上露天作画、写诗。
沈书云作画的时候按照朱霁的叮嘱,带着黑色的网纱维帽。但还是有许多军中的将士,一来二去知道了沈书云的存在,闲暇之时便来讨要字画。
这些蓟州的军士,与京中的贵胄性情大相径庭,大多是出身贫苦,一心建功立业的人,但是却带着朴拙的淳厚,言辞没有半点超越礼法之处,因为崇敬读书人、女先生,对沈书云的才名十分敬佩,于是沈书云也不吝惜自己的墨迹,偶尔会送他们几幅斗方或者小品的写意画。
这些将领则如获至宝,将沈书云的画作仔细珍藏。
沈书云在平允军的营内,得到了一种在压抑的沈府从来没有获得过的畅快,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欣悦又陌生。她可以凭借才华,而不是身份或者别的什么得到承认和敬重,这种感觉让她并不觉得军旅之中的生活寡淡乏味,反而神清气爽。
等到朱霁归来的时候,沈书云正在和三位平允军的将军讨论字画,而朱霁并没有通报就直接策马立在了帐前,吓了这三位将军一大跳,他们和随从一起伏在地上磕头行礼,朱霁却坐在高高的马背上,面无表情地睥睨这握着梅鹿画笔的沈书云,她的身前是案头上压着的一副小诗。
朱霁扫了一眼,居然是苏轼的《江城子》,于是翻身下马,连三月未见的相思也不想说一句话,直接大步走入了沈书云的营帐。
四宝站在那里十分尴尬,对三位于人情世故上不怎么灵光的三位将军道:“诸位将军,平日训导已经十分繁忙,闲暇时候还是在各自的营帐,不要到处走为妙。不然世子怪罪起来,可不得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才仿佛明白点什么,于是赶紧夹着尾巴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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