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权君王偏要强求 第5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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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是京城的花柳街,这里是其中名气最大的一所秦楼楚馆,名曰风月楼。

“京中权贵认识洒家的人太多,偏偏不会想到洒家会来这里。”王瑾微笑着,大隐隐于市的道理,他倒是深谙。

四宝在一边恭敬地给两人奉茶,先呈给朱霁,而后递茶给王瑾的时候说了一句:“干爹请用茶。”

“这个孩子,世子用着还称心吗”王瑾端起茶杯,垂着一双阴鸷的眼睛,微笑着饮茶。

“四宝极好,多谢秉笔大人引荐这样的人才。”朱霁回忆着,四宝在他身边服侍也已经三四年了,确实没有出过半点差错。

“看着他,便想起了往昔王爷还在京中时,洒家也是这般年纪,日夜侍奉在安王殿下身边。”

“难为秉笔大人还记得。”朱霁也饮下茶瓯里的香茗,感慨道:“秉笔大人也算是王府旧日的老人了。”

“洒家能有今天,皆仰赖安王殿下的抬举。王爷对洒家有知遇之恩,洒家肝脑涂地,亦不足为报。”

安王二十多年前曾经在宫中救下王瑾一命。当时他只有六七岁,因家境贫寒被卖入宫中,净身后感染了浓疮,即将被慎刑司的人抬出宫扔去乱葬岗。去势是有风险的,小太监的命贱如草芥,这样的事情在宫中根本就是寻常。但当时恰逢安王路过,见他肮脏黢黑的一团小身子骨还喘着口气,便命人将他救下,妥善医治以后竟奇迹般活了下来。

大难不死,后来王瑾十分传奇地凭借着天资和刻苦,加上安王的助力,一路青云直上,从司苑局最低阶的奴仆,进入了司礼监行走。永续帝继位以后,他一跃成为专门负责批答奏章、传宣谕旨这等要事的秉笔大太监,是帝王身边最信赖的权宦之一。

“秉笔大人言重了,所谓人各有命,也是大人命里该然,注定有这般造化。倒是我们父子这些年,多次仰赖大人在禁中的权势,才得以顺风顺水。”朱霁说得诚恳非常,让王瑾这般孤拐的怪物听来,更怀了结草衔环的报效之心。

“世子看看,洒家给您带了样东西。”王瑾从袖中取出来一本密折。

四宝接过来递给了对坐的朱霁。

朱霁打开来观瞧,才看了一眼便微微摇头,笑着感慨:“荣恩公还真对先帝赤胆忠心,皇兄这等昏庸的君主,也值得他费这般心思。”

“昨夜赵世康将军,偷偷把这封秘奏递给了禁中熟悉的黄门。沈公爷这是试图越过司礼监直达天听,这怎么能够呢?圣人半点不知道有此一着,就被洒家截胡了。”王瑾对朱霁邀功,笑得十分得意。

作者有话说:

秘奏:你这个死太监,你把我截下来给我主人的孙女婿看,你想干什么?

第九章

朱霁仔细看完了密奏,心里却五味杂陈。这封密奏,王瑾压得很及时,里面主要的内容,其实就是对安王下的杀招。

在密奏中,荣恩公怒陈了安王的谋反嫌疑,并且认为即便安王没有反心,任由藩王做大,也是帝国的隐患,削藩势在必行。他在密奏中给永续帝罗列了三条削藩的建议,一是将安王调离经营多年的封地,借口为他改善生活环境,让他就藩南方,从此无法携夷自重;二是借鉴汉武帝“推恩令”,渐次取缔藩王兵权,肢解封国的土地和人口;三是将主要诸位藩王的世子都押送至京城“勤王”,建立勤王府长久驻京,看起来是提高规格,其实是为了统一软禁起来方便管理。

这三招一招比一招狠,且既不伤和气,也不会落人口实。如果能够顺利推行,安王莫说篡位,能不能保全身家性命都是个问题。

虽说永续帝不一定会采纳荣恩公的建议,但是密奏能被王瑾压下来,连面圣的机会都没有,才能令安王父子安心。

朱霁一方面感慨荣恩公心思的深沉,恨他要置自己于死地,另一方面又佩服老人家的修为和道行,日薄西山之时仍然秉承对先帝的不二忠心。

王瑾也早已看过密奏的内容,与朱霁有相似的感慨:“荣恩公一把老骨头都快入土了,心还跟明镜一样。密奏里连王爷大体佣兵的数目、可能驻兵的地点,都猜测了个八九不离十。这老头子,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毕竟是追随皇祖父出生入死的肱股之臣。”朱霁将密奏收入胸前的衣襟,对王瑾再度致谢了一番。

王瑾微微一笑,表示领受,却蹙眉问朱霁:“不过,洒家有一件事不太明白。圣人命世子入京,是听了洪承恩那个酸怂臭皮匠的挑唆,可是世子怎么真的敢来?王爷举大计就在眼下,这时候深入虎口,实在冒太大风险了。”

凭王瑾对安王如今势力的了解,即便朱霁随便找个借口不来,就永续帝那个面团子的性子,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因此朱霁来京,就颇有自投罗网的嫌疑。

朱霁怎么能告诉王瑾自己的一片私心?本来他也觉得没有来京的必要,可是看到圣谕上写明了,进京之后让他下榻在荣恩公府,他一下子便动心了。

当时,为了能来京城,他劝说了父王,称自己进京可以麻痹永续帝,还可以更好地调配王瑾、宏庵法师这样的内应,在皇城根下楔一根钉子,里应外合,对年末的起义大有助益。安王考虑了一番,最后应允了。

“也是想进宫探探圣上身边的虚实,所以就来了。”朱霁随口扯一句谎,搪塞过去。

王瑾便不再追问,只说:“现在圣上身边没有什么有本事的人,上蹿下跳的唯有洪承恩、李泰齐这种红口白牙惯爱纸上谈兵的酸臭文人,皆不足为惧。而且圣人表面上重用他们,其实不喜欢他们。”

如今朝堂上,阉党与科举取士的所谓清流势同水火,王瑾整日也要与洪承恩、李泰齐等人缠斗。身为权奸他虽然觉得其乐无穷,但也希望有朝一日一劳永逸剪除对方,自己的权势地位可以更上层楼。

“偌大个国家,总要有管事的人。”朱霁抬起眼眸,意味深长对王瑾许诺:“所谓能人不问出身,治国本就是贤者上位。秉笔大人是我安王府的家人,我们父子成事之时,便是秉笔大人掌印之日。”

王瑾眼眸一亮,对朱霁拱手:“那卑职一定恪尽职守,静候佳音。”

要告别的时候,朱霁微微考虑了一瞬,还是对王瑾提了一个小请求:“秉笔大人属下眼线众多,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王瑾微微一愣,猜想朱霁一直喜欢文玩丹青,便道:“世子可是要巡找什么宝物?”

他此时有点后悔前几天没能抽个空去甘露寺,把那幅《东山林壑》搞到手,今日见朱霁只顾着送沈公爷的密奏,都没上供点像样的财宝。这几日一定要再去敲一敲宏庵那秃驴的竹杠才行。

“秉笔大人明察,我正是此意。”朱霁就喜欢这群权佞之人迅捷的头脑,便直言道:“鄙人一惯喜欢文玩,偏偏近来想要一枚田黄石的刻章。也是旧物了,大概流落到了公侯世家手上,或被什么奴仆典卖了也未可知。若是秉笔大人有闲,便顺路帮忙找找。”

“田黄石可是稀缺的宝贝,确实值得搜罗。”王瑾点点头,又问:“世子要找的刻章上,是什么铭文?”

这可把朱霁问到了,他不知道沈书云丢的刻章上铭刻了什么内容,便扯谎说:“时日太久,也记不清楚了。若是哪天想起来,我让四宝给您传达一声。”

王瑾应承下来,说:“倒也无妨,总归值得世子惦念的田黄石,成色大概也世间无两,洒家尽力去办便是。”

“有劳秉笔大人。”

***

次日,朱霁戴了梁冠,换了胸前三爪龙纹补的朱红色衮服,一早入了禁中。

他离开京中的时候是十来岁的孩童,小时候母亲健在时,他也时常入宫给皇祖父请安,但印象已经很浅淡了。如今少年裘马的年岁,已然换了心境。

马车到了宫门前,朱霁下来改换便辇,世子匹配的辇车没有顶棚,坐在上面正可看到宫廷的全貌。

外朝三大殿恢宏巍峨,宫檐上琉璃吻兽稳重有力地吞住大脊,瞬间便令他升腾起奋发与占有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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