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氏女 第37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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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人知道闵清洙是妾室生的,不过为了面上好看,充作正妻儿子。

秦国夫人归家后,闵大将军不敢再娶,外室留在府中,就是现今闵府内的韩氏、高氏,还有一个早逝的刘氏。

说来也巧,秦国夫人正是陈姰生母的姑母。

姑侄两人天差地别,不可同日而语。

姬羲元每次去闵府拜访,韩氏总要凑上来彰显自己的身份。姬羲元叱责吧,要顾及闵清洙的面子,不说吧,实在难以忍受。干脆就少去闵府,能不去就不去。

姚沁摇头晃脑读出书上标红的一句话:“士人之好名利,与妇人女子之好鬼神,皆其天性使然,不能自克。故妇人而知好名者,女丈夫也;士人而信鬼神者,无丈夫气者也。”

随后疑惑:“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子不语怪力乱神。两个都不是什么好名声,往自己脸上贴金,非要踩一脚女人,这文人真不要脸。女丈夫又是什么称呼?真是难听。”

周明芹赞同道:“确实不要脸。古时多少好词都被修修改改成了男人用的。哦对了,就连男人的男,原先指的都不一定是男人。”

“还有这回事?”姚沁好奇问:“那男最开始是什么意思?”

赵同书说:“男,任也,任王事。先周朝许多官职都有男字在里头,而今还有县男爵,本身是个好字。男人为自己添光添彩才自称男人。”

怀山州关于这方面的书籍珍藏以及研究的人都不是别处可以比拟的,留有许多顾忌、古言。当地方言里,女字与各地是相同的读音,男字是近似于“奴”的读音。

赵同书见她们都有兴致,接着说:“这还不算什么,最有趣的是‘帝’字,最初是夸赞一个人生育能力的。从前上头坐着的是男人,平日里也没人敢大声嚷嚷这些。而今是陛下在位,此类研究才热闹起来。”

她来鼎都好几年了,知晓有些话不该说。

在场的都是人精,懂得她的未尽之言。

上古时期知母而不知父,天知道眼下的三皇五帝怎么都是男人。即使古书中写明了黄帝产玄嚣,男人也不顾男人不会生子的事实,强行解释。甚至有些地方至今还流传有“产翁”,男人在女人生产后模仿怀孕生产流程,名正言顺占据果实“孩子”;由女生二字组成的姓,因生以为姓,如今传的却是男人的宗……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姬羲元虽然也好读书,但不如她们了解多,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当即脑海里思绪涌动。

有一就有二,何不搜寻史实,编篡成书,昭告天下,姬姓传自黄帝,而黄帝本为女子,当今陛下无论是从父系论、还是从母系论,都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而姬羲元的正统地位,就更不必说了。

作者有话说:《五杂俎》明代谢肇涮的一部笔记,内容也是引用原文。

秦国夫人有历史原型,是戚继光的妻子王氏。

两句孔子的名言都晓得,就不细说了。

男之言任也,为王任其职——郑玄黄帝的分析引用自一篇1986年的论文,《我国母系氏族社会与传说时代——黄帝等人为女人辨》作者:郑慧生我不可能将论文内容全部摘抄,也无能用三言两语说清道明,但真的很有利于大女人们的内心构建,建议大家寻来看。

第59章 公主

姬羲元将想法与三人说了,一概赞成。

当晚姬羲元留赵同书在公主府过夜,彻夜长谈,隔日写下记载自己的构思和规划的奏疏送往金龙殿。

女帝首肯,并赐下弘文馆、集贤院、史馆、乾元殿四库的藏书查阅令牌,令翰林院任由姬羲元调动。

翰林院内任职的多是文学、经术、卜、医、僧道等陪侍皇帝行宴嬉戏的小臣,并无正式职务,为百官所轻视。赵同书等三人受封翰林配公主修道不受阻挠也是因为翰林院内多小道的缘故。

但今后不同了,只要她们能找到足够的史料,为女主天下做出合理的解释,她们所在的翰林院今后就是通天之梯,天子近臣。

女帝特地问过姬羲元,是否需要钟牙子协助,被姬羲元拒绝了。钟牙子的开明是长者对晚辈的慈爱与关怀,上了年纪的老头子,一旦触及他某些坚持的底线,他未必比朝廷上的政敌好说话。

并且他是姬羲元的授业恩师,有着绝对的立场否定姬羲元提出的作品。

女帝被姬羲元说服了,决定送钟牙子回他的钟山书院养老,过几年再回来。还有朝堂上几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头,年年上书致仕,又因为各种原因留下,今年也一起赐千金荣归故里养老。

宗室后继无男人,后嗣都是女儿,为子孙考虑不会拆台,就留下以观后效。

姬羲元又一次亲自上门去请了大长公主帮忙,请她为自己举荐通晓古书的女人。

大长公主沉吟一会儿,“到了我这个年纪,记得的东西多,却未必记得有年轻人牢靠。如果清河还活着就恰恰好了。你若是只想找个‘百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谢家小子确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勉强能给你做个目录,还是你的未婚夫,值得信任。”

姬羲元苦恼道:“我想找个女人,如王施雨那般背后有家族的,能走官途最好,我不愿干扰。可手头几个没背景的,就缺了些底蕴,赵同书这方面算专长,但她只有一个人,累死她也完不成。至于表兄,不是不好,但我对他总免不了三分警惕。到底是个男人。”

“你的顾虑有道理,但你不能一辈子提防他。说以心换心吧,过了,至少你俩要有一定的默契。”

大长公主对皇帝妻夫的事略有了解,举例也不顾忌,“陛下与太尉何尝不是如此,年近四十又各自手握权柄,让他们两个人如胶似漆、全心全意是不可能的。两人守着底线,相安无事多年,自有一份忠信在心胸。”

姬羲元心知大长公主在理,一时半会儿放不下心中防线,摊在座位上望天,“难道鼎都这么大,就没有一个女人能胜任吗?”

“胡说什么呢。”大长公主嗔她,“我就是提出人选来你难道敢用么?与我私交甚笃且学识渊博的多是贵妇,要么豪门世家要么官宦老封君,家族牵扯众多,突然拉出来帮你做事,她们子孙后代不记挂、猜测么?”

姬羲元嘟囔:“男人在针对女人的事情上总是能不约而同的统一,女人往往四处牵挂,稍微立起来些就要被分而化之、逐个击破,真是没意思。”

大长公主轻笑:“你呀你呀,你过的是最不要操心的好日子,就是我当年也及不上你。多么幸运。哪里能强求人人如此。”

“骨子里会反抗的人,在哪里都是要反抗的,轻易放弃自我的人,叫我瞧不起。”姬羲元仰躺在靠枕上,气鼓鼓的很不服气。

大长公主不急着反驳她,循循善诱:“阿幺,你生来站的太高了。不说女男,你真正能放在眼里的能有几个人,三十个有没有?”

姬羲元暗自过了一遍亲近的人,回答:“差不多吧。”

“听说你这次在西州救了许多被略买的妇女,她们许多人在你看来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吧。可在极端的地方,反抗不屈服的人都已经死了。姗姗来迟的救世主能救下的也不过是活着的人。死去的人永不复生。你游历一场,不单是增长见闻,也要多思考。”

虽说是教诲后辈,说着大长公主难过起来,“你最想见的、看得起的人,躺在地下了。普通人啊,能挣扎地活着就很好了。”

人生在世,绝大部分的人所求的仅仅是活着。

尊严从来都是奢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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