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3)(2 / 2)
一前一后追到江边,既早做安排,自是不会留下任何退路,茫茫江水,从无一舟。杀手们追至,喜出望外
没想到堂堂帝师阁阁主也有今天,你的首级可就要归我湘西黑白罗刹喽!
师昂既无恐慌,也不见狠色,仍教人是落落一疏风之感。他面对江水,不卑不亢,言辞里甚而还带着些感叹与可惜:当年一阁二谷三星四府连同江湖散人共御敌军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没想到太平安生了十载,便已忘却国破山河之痛,诸君身负武艺,可惜甘当走狗,并未用在正途。
不愧是正道君子,死前还不忘说教。老板娘笑着落下手刀,命令道:动手!
双鲤终于憋不住矜持,龇牙咧嘴,话出跟个连珠炮一般:你才会死,你全家都会死,是噎死、淹死、吊死、摔死、呛死,被你这个老女人丑死!
老板娘暴跳如雷:这丫头留活的,我要生拔她舌头!
有师昂在旁,双鲤胆子不是一般大,最差结果不过是做一对同命鸳鸯,她嘻嘻一笑,越说越得劲:多行不义必自毙,告诉那什么狗屁刺史,双鲤姑奶奶金口玉言,他这种乐属行为,总有人看不惯,到时候要命的是他!
说完,她转头看着师昂,以一副浑不怕死的口气猖狂道:要跳江吗?
师昂好整以暇望了她一眼,淡淡道:不用。只见他随手一拂,细叶飘落水面,众目睽睽之下他竟一足踏水,一苇航之。
事实上,黑白罗刹并非口出狂言,之所以敢大放厥词,是因为有十足的把握师昂撑不过去
为了对付这位当今天下正道第一人,他们下足了血本。
光鲜亮丽是对外人的,当岸上的追杀不见影时,师昂察觉身体上的不对劲,额上冷汗如滚珠,驭叶过江已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本想将身边的双鲤先行甩上岸,但那傻丫头机敏察觉,反倒死死抱住他手臂。
惊呼声中,两人齐齐跌入江水。
双鲤再度转醒时,已在扁舟之上,师昂在旁打坐,双目紧闭,平望浩浩大江,二人正随波逐流。
这是何处?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不敢惊扰,又按捺不住几度张口。
许是抓耳挠腮动作大了些,船身微漾,师昂略有察觉,双臂内收,劲力回填气海,长长吐出一口气。
见他收功,双鲤忙贴了上去:师阁主你可还好?
师昂颔首,答了个好。
双鲤噗嗤笑出声,又忙捂着脸躲开,结结巴巴摇头道:我,我不会把这糗事到处说的,我,我发誓!
师昂没接话,扔给她一个皮囊,让她自个灌点水喝。
双鲤老实接过,伏在竹筏后,低头去舀。
趁其不察,师昂拉开宽袖,将握紧的右手翻过来,摊在膝盖上,先前她抓按双鲤那只手的掌心已是铁青一片,青气顺着手少阳经,正往心脉游走
毒,是很厉害的毒,连无药医庐号称解百毒的清风散都能克制,而自己也无法察觉,除了下法巧妙,这当中至少下了四层药,才成就这举世奇毒。
那老板娘的茶水,或是打斗时掷出的那蓬紫烟,甚至包括他援手相救的那小孩身着的外衣,也许江水也在其中一环。如果不是他少年时曾于蛊毒无双的滇南另有机缘,也许此刻,他已是腐尸烂肉。
为了杀他,这些人煞费苦心。
第198章
双鲤看他失神, 忙问道:师阁主,可是在担心师旻和周大哥?见他未语,她心里像一脚踩空般发慌, 绞着衣袂又试图鼓励:你信我, 我说话一向特别准, 此行定会平安无事,一个不少!嘿嘿, 他们都说我
师昂回望去, 不动声色将手臂掖进袖子中,佯装无事。
双鲤心情好转, 托着下巴傻笑:说我福大命大。
师昂解琴, 轻放在膝头,指腹缓缓滚过七弦, 发出两道低沉旷远的散音, 震碎粼粼波光与萧萧木叶。且听他轻轻开口:此情此景倒是让我想起年少时, 曾与一友人星夜乘舟漂流过芦苇海的样子。
双鲤迫不及待追问:很美好吧?
不,师昂却微微摆首, 嘘声一叹, 也被追得跳江, 很是狼狈。
跳江?狼狈?
双鲤心里翻江倒海, 若非亲眼所见,无论如何也不会信这两字与师昂有关, 在她心里, 那个人该是从容不迫,时时泰然。一时间, 率性促使她憋不住想笑,但倾慕又使她发疑纳罕, 她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甚至一反常态想堵上耳朵。
但她没有抬起手臂,清风徐徐拂面,回头时师昂的发梢扫到她的脸颊,面上一烧,她用冰凉的小手一捧,忽然觉得那么真实
心心念念的阁主就在她身边!
壁障破除,距离缩近,原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帝师阁阁主,也有做不到的事,还正好让自己碰上,就这一点,便远胜天下人。
就在她暗自甜蜜时,师昂已自顾自续下去:人之本性,越是不美好的事,越是记得清楚。
不,不不不!双鲤连连摆手,人应该念好不念坏,阁主你看我,我就是最好的例子。以前老老是有人说我整日无忧无虑,活得没心没肺。她两手向后一撑,目光追随涉水盘旋的孤鹜,终于不用再装大家小姐的矜持,舒朗地笑起来,我真的很开心,和帝师阁阁主同舟,就算被追杀也没那么糟糕,够我吹一辈子!
师昂垂眸:阁主,亦不过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人。
双鲤搓搓手,把头埋得比他还深:过谦,过
师昂打断她的话,双眸一闭,认真道:我的意思是,你还小,不要对一个人抱有过大的幻想,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双鲤不解:那你有做过甚么恶事吗?
说恶却非恶,意善行恶,好坏同源,你可懂?师昂睁开眼,本想探出手去揉揉小姑娘的发顶,可不知为何,对上那双黑白分明又澄澈的眸子,竟多了一丝哀伤。手僵在半空,他别过脸去,滋味复杂:我利用过一个人,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双鲤张口,反倒替他开脱起来:诶,你们聪明人那不叫利用,叫情有可原。
师昂无言:果然还是个孩子。
双鲤尴尬,讪笑着挠头,又接一茬:那你会告诉她吗?告诉她真相。她想着若师昂说会,或许真的另有隐情,那么自己的狡辩也就不是狡辩,良心上过得去。
但师昂显然没如她所想,语气里不带一丝余地:不会,知道得越少,越快乐。
双鲤不甘心,削尖脑袋冥思苦想,还想再辩驳两句:我们来打个赌吧,就赌,她知道了也不会生气。
师昂万年不变的脸色终于添了一丝波澜,惊讶道:为什么?
因为你方才还在为她考虑,你希望她快乐,不是吗?我不觉得是装出来的,我能感觉到真心,这倒不是胡诌,师昂虽然语气强硬,但目光清明,没有丝毫慌乱遮掩,心底越坚定,说明越坦荡,而且我说过,聪明人那不叫利用,而只会利用他人的也不叫聪明人,叫不择手段的小人。小人的利用是牺牲别人,谋求自己,而聪明人的利用,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顾全大局,如果一定要做选择,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师昂眼前一亮,很快却又摇头笑说:果然还是个孩子。
双鲤抗辩:姑奶本姑娘已经及笄,早不是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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