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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白衣人却也不蠢笨,不尽全力,一边交手,一边避其锋芒,直到寻隙找出破绽。第三十招时,终于逮住机会,他平刀一扫,在击开长剑时骤然旋身,突破防卫,立时举刀向晁晨挑去。

公羊月回身去拉,空门大开。

这时,长刀折转,改向公羊月胸骨刺去,公羊月下腰平转,剑鞘从肋骨侧探过去,堪堪接住那一招。待挣出时间,长剑已至,反手接来用力推拉,划向白衣人的腰间。

叮咚

剑刃没能刺入皮肉之中,意外撞断挂在腰间的银股钩。公羊月伸腿一踢,那人捂着胸腹后撤,冷笑一声,从屋顶跳了下去。

银光一逝,晁晨听声,伸手捉来。

这是什么?他没有分辨出此物用途,于是摊掌,呈给公羊月看。只瞧那钩子上,还留有斑斑血迹。

公羊月脸色大变,几乎咬牙切齿喊出那个名字:苗定武!

当年苗定武随身携有一柄金背大环刀,环形后部藏着一枚倒钩,栓着铁链,仿若蝎尾,近战缠斗时常常因此出奇制胜。

你说方才那人是苗定武?晁晨追问。

不,不可能!公羊月捏着那枚银钩,自个先否定,绝不可能!六年前,在庐江东湖,他明明已经

晁晨抓住他的胳膊,神情激动:你说什么?东湖?未曾想,他一直没有问出口的问题,竟然是在这样的情景下被挑破,谁曾想,公羊月在庐江东湖追击的人竟然是苗定武,那岂非从头错到尾?

呵,我永远记得那一天!

苗定武的出现,几乎改写公羊月一生轨迹,称之为命运转折也毫不为过,提到这个人,他不由眉头深蹙,青筋贲张,冷笑里透着挫骨扬灰的恨意,话语里也平添拨皮抽筋的怒气:那天,我终于找到了他,就在庐江。打斗中,他以蝎尾偷袭,我将那枚银钩连同身上的皮肉一块斩下,不会错

晁晨迫切想要知道后续,拽着公羊月胳膊的手紧了三分。

他还想逃,呵,我怎可能轻易放过他,我追着他一直到东湖,他无路可走,我打了一掌,亲手将他打入湖水之中,那一掌我用足十成十的功力。公羊月咧嘴,无声一笑,容颜隐没在阴影中,显得有些狰狞。

他很庆幸,晁晨夜视全无,根本看不清。

晁晨松手,两肩不由急颤:你,你看到他的脸了么?

没有,夜里下起暴雨,雨很大。

公羊月,我晁晨抬头,错愕不已,想说话可喉咙发紧,失了声音,只剩嘴唇翕张,那个人不是苗定武。

公羊月下意识以为那个人指代方才的白衣人,冷笑一声:不管是不是,捉来自见分晓!说完,他托着晁晨的腰足尖一点,落在附近的大树上,勉力挤出三分温柔,你在这里等我,别动。

树叶未落,影子交错,藏个把人完全无问题。

晁晨想拉住他,可公羊月转头时懒得费心解,已挥剑斩断红绳,在绵竹时便有人以往事大做文章,而今苗定武的东西再现,只怕绝非巧合。

这是他的心结,也是他的债,没人能拦得住,晁晨追不了人,孤零零站在树上,脑中嗡然,只余空白一片

那个人不是苗定武,至少在东湖的暴雨中与公羊月交手的不是。

晁晨垂下双臂,那人分明是我啊!

第156章

为什么真相会是这样?

六年前, 公羊月不是冲着他来的,他要杀的人是苗定武,这只是无心之失, 又或者阴差阳错, 总而言之, 他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误会解开,豁然开朗, 他不必痛心过去, 更不必为此挣扎,爱恨里剥离恨便只剩下爱, 听上去美好无比, 可是

晁晨抹了一把脸,雪太大, 在脸上化成水。

他还有最后一个秘密, 公羊月将他误作苗定武不是绝对的巧合, 因为他当时确实是冲着杀他而去。

那年公羊月两剑成名,一年之际剑挑天下, 江左许多人为此不忿, 向他托请, 除去此害, 在听信了各方说辞后,他确实抱着除害的心思, 追着公羊月到了庐江约他一战, 本想公平较量,哪知暴雨里他霍然出手。

若非如此, 晋阳初见,他又怎会咬定公羊月伤他杀他害他武功尽失!命运使然, 上苍捉弄,亦或者,命中一劫,就是活该

活该

活该失去苦心孤诣的一切,活该沦落至此?

晁晨仰头,站在树梢上,听叶子拨摇,刹时天地间孤寂得只剩风声

究竟是谁亏了谁,又是谁欠了谁?

风吹树,摇曳得更剧烈,晁晨心潮澎湃,无声呐喊:不,不能就这样放任消极的心绪将自己吞噬,一切看似偶然的事情也许并非偶然,就像今夜苗定武的出现!江湖偌大,他俩只是其中渺小的两尾鱼,不自觉间早已置身争斗的大网之中,所谓的阴差阳错,不过是收网时的相逢。

若真是陷阱,自己也曾经落入其中,那么此刻公羊月岂不危险!

黑暗之中,恐惧无限放大,晁晨心生牵挂,比起那些纠葛难说的过去,他更害怕有人会对公羊月不利!

冲着他来也便罢了,横竖也就这糟糕样子,可要动公羊月,他绝不允许!

晁晨贴着树干,滑落在地,摸索着藏于阴影,贴着石墙慢慢潜行,耳力在一瞬间提至极致,靠着那股无与伦比的勇气和心中的渴望,竟当真找到公羊月。

正前方的破院中,两条影子相斗,难解难分,晁晨找了片残垣蹲下,侧耳只能听见刀剑相交的打击声。

不,附近还有人!

他尽力放轻脚步和呼吸,调动脑力,仔细回想公羊月平日说过的那些江湖经验,随后拔出骨刀,面露坚毅。

空中传来破风声,似暗器投射,随后是一片杂乱斑驳的撞击,像是用剑尽数挡开。持刀的人并没有离开,说明并非处于劣势,需得掩护离开,那么没法占据上风的公羊月很容易被拖垮。

果然,第二轮攻势骤至,刀气陡然凌厉,紧随而来的还有暗箭和劲|弩。

只听得一声锵啷,刀剑相接,两人对掌分开,公羊月飞退,登时转腕横扫,可惜仍有漏网之鱼。

银针扎进肉中,公羊月轰然倒地之时,晁晨将好判断出埋伏点,手指在墙缝中狠狠一抠,矮身上前,绕后擒脖,捂住刺客的嘴,一刀割喉。血水飞溅而出时,他随手抹去,不待多想,抬手夺下弓|弩,第三轮攻击发起时,他随大流放箭,却在暗中偷调驽|头,对准刀风最盛的地方。

白衣人趁胜追击,顺势的万箭之中还有一支逆势,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箭头撞在大环刀的刀身上,一声嘶鸣,躺倒地上的公羊月同时飞剑,再挫那人要害,回手时握住,一剑劈落,断其兵刃。

白衣人见他使诈装死,心知不足以杀他,转身即撤,毫不留恋。

公羊月?晁晨推开脚边的尸体,跌跌撞撞向废院跑去。

左右并无光源,黑得那叫一个彻底,公羊月正躺在地上喘息,听见他的声音,本想撑坐起身招呼,奈何晁晨脚步太快且急,又没法看路,在石头上一绊,整个人飞扑上去,公羊月未免再摔个结实,干脆躺了回去。

晁晨摸到身下人,又踢到腿脚,脑子里登时浮现公羊月现在的样子,不明白他为何是横躺着,只疑心他中了阴招,毒发出事。

公羊月!公羊月你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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