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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晨略有些窘迫,别过脸:你带着安全些。

公羊月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唔,原是烫手山芋甩给我,你就不担心我会引来杀生之祸?

想杀你的人还少么?

也是,眼前不就有一个,不过他已经许久未动手。公羊月笑着,凑到晁晨面前,眨眼,你说这是为何?

晁晨语塞,把卷轴收进袖子里,扭头就走。

公羊月的声音远远传来:我要是带着卷轴,某些笨蛋就看顾不过来,这不挺好,两个一起。

晁晨脚步更急,像有人在背后追撵,只是出院子前,他又憋不住倚门回首,反驳道:话别说那么好听,你就是懒,想想你丢在我这里的东西还少么?

是啊,确实不少。公羊月站在月光里,将嘴角一勾。

这时,墙头上落下个黑影,是拓跋香的亲卫,女主人不在,便将这些日子搜集来的消息递交给公羊月。公羊月匆匆过眼,看来大多无用,各处关卡信息也没见着背大竹伞的剑客,除非李舟阳绕关,否则便是根本没来云中。

没到云中,那会去哪儿呢?

他两手拢了拢纸片和竹简,翻到最底层,发现压着一封信,信是从高句丽来的,当初在云中,乔岷曾经借助过拓跋香之手传家书,再想法子送信回来,倒也合理。

公羊月两指夹信,慢悠悠抖开,定睛看去脸色大变。字是乔岷亲笔,上头只写着两个子

永别。

幽州篇天公絮

第134章

小鲤儿, 为何如此着急离开?

十七传书回来,老月只说出了事,但就是不肯说信上写了什么, 该是在高句丽遇着麻烦, 同行一场, 去看看!老凤凰,若你急着南归, 届时可在河间中转。

太元二十一年, 季夏,公羊月一行四人拜别定襄公主, 出云中盛乐, 沿阴山山脉向东,穿过茫茫草原, 决定前往高句丽一探究竟。

八月下旬, 四人驰马穿行武要北原, 原野圹埌,草青如碧, 风吹拨草见牛羊, 鸟雀低飞水泽处盘旋, 偶有高矮不平的黑石草坡, 坡上生着雪白的君影草和艳丽的金莲花,煦日和风下轻轻摇摆, 风尘行客的心绪, 似也随之荡漾。

此地最为惹眼的既非花,亦非草, 而是散落如星布的海子,大则一眼无边际, 小则如堰塞池塘,高天的金光刺穿叆叇的云层,铺落在水面,远望去如同《淮南子》中所述,承接列星与地势的支天之柱。

当地人称此地为九十九泉。

短暂歇息后,就地取水,囊灌甘泉,随后四人上马继续赶路。

说来也怪,打从出发后,公羊月和晁晨从不并辔,总是一前一后单掉着,双鲤起初只当是巧合,但三番五次招呼晁晨人却故意拖延上马时,终于忍不住同身旁的崔叹凤搭话:来云中之前,他俩好得如同穿一条裤子,而今恨不得离着八百丈!老凤凰,你有没有发现,晁哥哥最近好像一直躲着老月。

越是琢磨,越觉着像这么回事,打从公主府那时起,晁晨的举止就很古怪,从前他可是躬身实践什么叫行得正,坐得端,即便是撞上公羊月揶揄调侃,也是昂首挺胸,磊落光明,可今儿瞧着,目光躲闪,倒像是

赧然害羞?

双鲤打了个寒噤,甩甩头这怎么可能?

崔叹凤瞧她在马鞍上动来扭去,怕她惊马摔着,赶紧扶过去一手,顺口接上她方才的话:就公羊月那张利嘴,我都躲着他。

哎哟,我没说笑!

双鲤耸肩瞪眼,见崔叹凤毫无所动,自觉无趣,给憋了回去,从布包里顺手抓出一把松子吃起来,只是目光仍在那一前一后两人身上来回。

吃独食向来不道义,她将手递过去,但崔叹凤并没有接,反道:你顾着你自己吧,在云中你不就嚷嚷着上腹胀满,粪便粘腻么?你这是湿热犯体,少吃些炒货,等到了下一个镇子,我给你配几副药。

这种时候说什么粪便粘腻?

都怪你!松子突然就不香了!双鲤懊丧,只想把果壳往他脸上砸,可看着那张姣好面,又舍不得,最后嘟嘟囔囔地抱怨:老凤凰,不是说你很会哄女孩子的么?

大夫眼里无男女。崔叹凤一本正经道。

那打个商量,能不能不放苦参?双鲤小脸皱成一团,苦声哀求,上次我咕咚一碗下肚,足塞了三颗果脯在嘴巴里,都挡不住那苦味,简直比黄连还可怕!天知道那些个酒栈说书的,讲那美人救英雄,熬来苦药一勺一勺喂是怎地个吞下肚的,我要是那英雄,将死都得跳起来,把碗拍飞喽!

崔叹凤在她脑门上拍了一下:还拍飞,我这儿没好吃的药,你也别想那英雄,你若能成英雄,公羊月都能当在世活菩萨了!

前头的红衣剑客勒马,将好把头转过来。

许是天下苦月久矣,崔叹凤忙改口,替双鲤又是紧披风,又是撩碎发,端的是一张和善的笑脸:方才说到哪儿?从前洛水附近,倒是出了一位活菩萨,行侠仗义,施恩布德,也有说是九天玄女下凡尘

公羊月将目光从他身上掠过,落在最后,晁晨抬眸撞见,很快又垂下头,将手头的缰绳紧了紧。

双鲤惊掉下巴:老凤凰,可真是小看你了!

崔叹凤认真道:作为大夫,更爱惜生命。

双鲤摸着下巴,一脸不信,崔叹凤哈哈一笑,将雪白的大袖展开,舒颜道:不过话说回来,湿热也与心神有关,《素问》常言:思则气结。我见你时有愁苦,可是遇着什么棘手难事?

别说,事还真有。

这几月贩消息没从前趁手,不是消息来得太慢,就是总有错漏,再这样下去,只怕是要砸招牌。且这还不是最可怕的,自在巴蜀发现根本没有所谓山神,消息来往皆靠人力后,她心中越发没底,只觉得像上好的马车崩掉榫卯中的一节,整个车轱辘松垮,稍不留神就会陷入泥坑里。

但闻达翁的底细,只有她自己清楚,思前想后连个说话分忧的人也没有,崔叹凤这么一关心,她便有些心动,咬着唇僵了片刻,开口:真叫你说准,我师父闻达翁那边好像出了点问题。

确定?

十七走之后,有一阵我心里隐隐不安,就偷偷去查高句丽的情况,但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始终没有消息,还是他写信回来,才知道人已经到了丸都山城。双鲤看着海子边扑翅的水鸟,心中空落落的。

崔叹凤敛起笑容,极目远山红岩,良久后,才安慰道:我虽不知闻达翁是如何做到的,但搜集消息,多半离不开人,而今燕代交战,说不定因此耽搁,也是极有可能的,若是我门下势力,动荡之时也会保全为上。

双鲤长吐一口气: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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