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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晨愣怔,张嘴灌了两口冷风,垂下眼睫:对不起。

在公主府时,你不是一直想问,我为何这般绝情么?公羊月摇头耸肩,尽量表现得不那么在意,不那么在乎,因为如果我不绝情,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这一次默不作声的是拓跋珪,那下一次呢,下一次会不会是她?那夜的谈话双鲤悄悄漏嘴给我,不过你猜错了,晁晨,羁绊我的不是家国,而是

公羊月捉住晁晨的手,点在自己的心脏:而是这里。

诚然,长痛不如短痛,若有一日,拓跋珪乃至代国要争这天下,而欲为公羊家翻案的他如何面对并说服江东父老?若有一日,拓跋香知道当年公羊启的所为,她身处代国又该如何自处?若是他对拓跋香关心爱护,会不会有人搬出大义,因此戳着脊梁说他背叛?

他怕在乎自己的人为此失望伤心,更恐惧自小深受其害的指摘与冷遇,任他面上再潇洒,其实心底从没真正摆脱过。

晁晨定定地望着公羊月,想抽手,却被他抓得很紧,只能一点一点感受着心的跳动。

那一刹那,晁晨才发现,剥离妖魔化的外衣下,公羊月也不过是个有血有肉的凡人,会偏爱、会护短、会担心。

他拥有举世难得一见的狂气,更拥有无与伦比的勇气。

心跳从指尖传来,愈发有力且清晰,和着自己的心同步,晁晨眼波微颤,渐渐与之沉沦。

太元二十一年,七月。

拓跋珪建天子旌旗,暗中秣马厉兵,欲趁慕容宝初登帝位,根基不稳,亲自领兵攻打燕国,入主中原。出征前,留旨于臣下专司议定国号,只等凯旋归来时,再正式裁定。宫宴之后,在晁晨的撮合下,公羊月去村里吃了餐便饭,席间据常安透露,黄门侍郎崔宏意欲上书,定国号为魏。

大军开拔之日,也是乔岷离去之时。

那夜他二度面君,终于说服拓跋珪。交易已平,托请已了,他必须得返回高句丽,几人虽有不舍,却也并未强留。

只道是高山流水,后会有期。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写那种灵魂共鸣般的感情,没有匆促的爱上,所以感情线其实挺慢的,再加上剧情叠加,所以篇幅很长,感谢一直以来追文的小可爱~

注:接上篇,诗歌为曹植《白马篇》也是我特别喜欢的一首诗

代国其实就是北魏的前身

第127章

送别在云中盛乐城东的驿亭, 那一日,虽是个仲夏的艳阳高照天,但却难掩面上的阴霾, 那种唯有湿漉漉的雨天才会存在的凝滞又深沉的气氛, 在人与人之间悄然蔓延。

双鲤的感情最直白, 悲伤和不情愿挂在脸上,晨起后又接连不顺, 不是撞翻盥盆, 就是吃饭碰掉筷子,阴郁是越积越深;崔叹凤则带着几分忧郁, 不深不浅, 真正到分别时,却很看得开。

至于晁晨和公羊月

从出门开始, 晁晨就一直在挑剔公羊月的穿着, 只说也不挑日子, 明明是去送人,却偏偏一身红穿得像去接亲, 他又不是没有换洗, 拓跋香令人做的常服分明就很合适。公羊月同他唱反调, 打死都不换, 表情还很招摇。

拱手道别离后,晁晨根据江南习俗, 折了条老柳枝相赠, 且赋词祝前程。

公羊月走上前,顺手将递过去的柳条摘了来, 对着人扫了扫。晁晨下巴痒痒,蹙眉伸手去捞却没捞住, 板着脸道:还来!

偏不给,他扬手挥了挥,我为何没有?

崔叹凤从旁提点:柳,即为留,折柳相赠,乃是惜别挽留之意。

公羊月沉吟片刻,把柳条还了回去,转身对众人道:没意思,缘来则聚,缘去则散,何不看开点?看你们一些二个愁眉苦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生离死别,要我说,只要这一双腿还能走,普天之下,便总有再见的机会!

那可是高句丽双鲤小声嘟囔。

高句丽怎么了,又不是嫦娥奔月!只要有心,天涯明月亦能相逢!公羊月在她脑袋上狂揉一把,把她梳了一个时辰的发髻揉了个烂鸡窝,而后无辜地吹了声口哨,对乔岷笑道:就这么说定,改日有期,便去丸都山城打秋风,你这个卫长可要好好招待,等什么时候你不想再鞍前马后干,就到蜀南来,不差你这副碗筷!

双鲤冒头,拿出算板一通算,接话道:十七吃得不多,用得不多,有榻就能睡,有活自觉做,这么一看很划算呢!倒是老月你她瞥去一眼,很是嫌弃,就数你最费钱,你那钱得好好管管,别老买酒喝。

你不管着的么?

我要嫁人啊,有朝一日我嫁给了师昂阁主,我才懒得管你,嗯让晁哥哥给你管着!说着,双鲤向晁晨讨个帮腔,晁哥哥,你说是不是?

公羊月不屑地哼了一声:他才管不住我!

崔叹凤失笑,晁晨和乔岷无话可接,一个黑脸,一个呆若木鸡。双鲤打哈哈,又拍着胸脯继续打胡乱说:十七,等着你来,养你们四个大男人姑奶奶我还是养得起!

去去去。公羊月把她挤开,拎着拳头要揍人,苦涩沉闷的气氛总算得以缓和。

乔岷望着插科打诨的四人,眼眶发热,可想到那些流言,又觉得指尖发冷,最后他什么也没说,抱拳示意,转头就走。

他想,他总是欺骗了朋友,蜀南大概不会去,也没有脸去。

十七!

双鲤跳起来招手,但他忍着没有回头,而是翻身上马,挥鞭策马,一路往东去。声音在急速流失,望着远山,他将手中的缰绳禁了又紧,心中默念道

公羊月,对不起。

回城的路上,打路边碰上有担夫挑着新鲜柰果来卖,双鲤左挑右捡买了些,拿粗布包着,转头往公羊月怀里塞,以往这种苦力活都是乔岷干,如今人一走,公羊月顿时念起他的好来,在同双鲤的一追一赶中,盘算把人追回来的可能性。

晁晨看不下去,一个人不紧不慢往城门走,走到城墙根下时,忽然瞥见一道熟悉的影子匆匆过。

达观?

他追了上去,追到小片林子里头才把那失魂落魄的人给唤住,常安没想到碰见他,还有些发怔。瞧人来的方向,似是刚从村落里过来,晁晨便趁势寒暄两句:你几时从行台回来的?

不久,常安如实答,陛下御驾亲征,朝中需得看顾,燕大人被调回盛乐,我便随行同归。

见他言谈间双手交握,脸色不大好,晁晨又关心了几句,常安憋不住,便把烦心事倒豆子似的吐露出来。

燕凤归京,仕途上大顺,他这个做掾属的也跟着沾光。都说天子脚下,即便是个小官,也比外头的老大哥舒服,何况还离家近,常安念着母亲年事高,便想着趁机在城中买卖套小宅,接人同住,他不必再住府衙,同时也免去村里村外两头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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