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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晨呢喃着,不自觉起身,走到门前,燕雀从长天飞过,他仿佛于云间,看到那个桀骜不驯的青年,拔剑立誓的模样。

江湖魔头的说法自叛出南剑谷始,有人说是杀人畏罪而奔,也有人说是天生反骨离经叛道,但真相却大相径庭,竟是公羊月自己将自己放逐。魏展眉跟来,晁晨不由地喟叹:公羊月就这样离开了天纲经楼,离开剑谷?

魏展眉一个大喘气:当然没有!连多年不露面的喻灵子都惊动了,亲自动手将人留住,好在,公羊月那个挂名师父及时赶到,接下了那一剑。说得手痒,他耐不住,霍霍耍弄两个把式,咿呀嚯哟喊着,你是没瞧见那阵仗喻灵子以气成剑,剑出无影,火石电光间,天降碧竹叶,李舟阳踏云而来,拔出龙骨伞中剑竹叶青,将剑气悉数斩落,带着公羊月退到青云阶外

眨眼间,姓魏的还唱上戏,以手佯装抚美髯,学着喻灵子腔调道:不错,有乃师之风,前途无限。不过,李舟阳,你徒弟不能离开此间,他留在剑谷修习,是最好的选择。

以前是,现在未必,魏展眉往前一跃,左手挽了个剑花,又拟作李舟阳的清冷语气,今日授剑典,我是他师父,我许他出师,按照剑谷规矩,去留随意,无需多言。当年我将人送至剑谷,是怕有人对其不利,如今他已能自保,要走怎样的道,何须你我插手?

李舟阳,你怎敢如此对喻老说话!魏展眉又扮起裴塞,横眉竖目,果真有其师必有其弟子,别忘了,当年剑谷也是出过杀令的

魏展眉将手中剑一扬,插在正中的匾额上,晃了三晃,学李舟阳不屑一笑:那你不如,再出一次!而后,他脸上终于露出属于老魏的奸笑,又自来熟勾肩搭背上,同晁晨道:当然,杀令是没有下的,后来他们就走了,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差点把裴塞气得中风,不过喻老前辈心中自有一杆秤,最后没有拦,想来也是默许,他起先出手,未必不是为公羊月好,毕竟世人的敌意会有多大,谁都不清楚,剑谷再不好,至少不会要他的命。

晁晨略一扬眉,没想到魏展眉还有如此胸襟,能公正地帮腔,而不是自诩朋友,无差别攻击一通泄愤,实在难得: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过大小剑山?

当然。

那梁昆玉前辈解释过么?晁晨毕竟心软,一场误会,在他看来谷雪和梁昆玉根本无错之有,这般迁怒着实有些小家子气。

魏展眉却叹了口气:当然解释过,不过你觉得公羊月是那种会轻易低下头和解的人吗?他不跟自己作对都是好的喽!他一边说,一边飞身摘下插在墙上的剑收回鞘中,给了晁晨一个眼神,让他不必自扰,别想那么多,他们心里各自有数!话说回来,我刚才演得像不像那么回事,要我说,万一哪天我吃不起饭,干脆去唱戏,悄悄告诉你,我演戏可是一绝,只不过无人能欣赏

他说到这儿还有些莫名的落寞,嘘声道:晁先生你是第一个观众,或许也是,最后一个。

你说什么?

我说我该去看场子喽,那些个宗族耆老虽然哄了来,但无人出面就这么干巴巴扔城外,且不说放不放得下心,就这一把年纪硬熬着陪你看戏,也实在太难为人,我不得去作陪嘛,这是起码的人情世故魏展眉说个没停,噢,还得去接丁桂,顺道再看看双鲤那丫头,别瞎整些违禁的暗器兵刃,小心人没埋伏到,自己先给府衙的逮了去晁先生,你就在此静候佳音吧!

晁晨追了出去:为什么要告诉我?

什么为什么?魏展眉脚步一顿。

公羊月的过去。晁晨欲言又止。

起初是因为那把断剑,他混不自觉,但那个小胡子事无巨细就差把几人当年吃的什么菜,喝的什么水,穿的什么样的衣服都扒拉一遍,显然不像是单纯的解惑,晁晨心思敏锐,也渐渐体悟过来。

魏展眉把斗笠往头顶上一罩,门前回头,呵呵一笑:我啊,我也想自私一回。他把声音沉了沉,眼中恳切与期盼交加,公羊月这人吧,过命的交情不少,但能陪在身边的人却是了了。我希望你不要讨厌他。

晁晨摇头失笑。

魏展眉很快变脸,抬手拟作酒樽状,大声道:祝马到功成!随后,大步离开,他想,等过了今夜,晁晨定会明白,他这番话的用意。

作者有话要说:

本卷最重要的剧情要开始啦

第099章

日沉西山后, 院子里静得一阵风来亦有声。

晁晨坐在灯下,支着下巴反复抚摸那柄断剑,魏展眉走后, 他仍沉浸在那个故事里。剑泛起冷光, 将好照在眉眼, 晁晨垂眸看着自己的影子,心中越发难安。

那些根深蒂固的印象, 真的能仅凭一件事, 几句话,就被颠覆?如果能, 那么公羊月一开始行侠仗义时, 为什么还会被那老妪骂?为什么只要苗定武跪下来装可怜,村寨里的人不信公羊月反信他?

他们今夜真的能事与愿同么?

鬼剑是怎么在没打斗的情况下, 杀死武功高强的玄之道长?那只不见的包袱里, 装的是什么?他们要交换的, 真的只是那封信吗?或者说,那封信真的是骚扰绵竹几个月的恶徒真正的目的?

太多的疑问解释不清, 晁晨觉得, 不是公羊月在调查中有所隐瞒, 便是他们全都想错了, 也许在自以为安排妥当的情况下,早已踏入敌人的陷阱而不自知。

不行, 不能继续下去!

这时, 门外喧哗由远及近,乔岷和双鲤归来, 又渴又饿直扑到桌上,一个猛往嘴里塞吃食, 一个猛喝水。双鲤鼓着腮帮说了句话,晁晨没听进去,反倒走上前抓着人肩膀,叫停晚间的行动: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什么不可以?双鲤差点把嘴里的糕点喷出来,为什么?晁哥哥,不是你说要替老月的家人洗去冤屈的吗?

晁晨眼皮直跳,在这闹哄哄的环境下,他甚至觉得魏展眉讲的故事也别有用心。那些事,会不会他们的敌人也已摸清,否则又怎么懂得选夏侯真的墓作为碰头地点?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还是说,也许谋划的人本身就是参与者?

他要知道细节,更多的细节,然后比对过去与眼下,找出疑点,公羊月跟他们隐瞒不开口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也许这中间参杂着他不愿回首的往昔!若真是如此,只怕便如魏展眉所言,他会发疯,会失控,说不定还会

重蹈覆辙。

魏坊主呢?魏坊主有没有找你们?他现在在哪里?

谁知道,怕不是去接丁桂了吧?双鲤哭丧着一张脸,两手僵在半空虚握了一半,心里不上不下,晁哥哥,你脸色好白,你可不要吓人!

乔岷看了一眼雕花刻漏:现在戌正。

晁晨不顾风姿,把两人往外推:只能靠我们了。来不及召回,只能现在赶过去,趁人还没到,半路截回,至于公羊月那边,不撞南墙不回头,他定不会走,不过以他的武功,结果应该不会太糟。说着,他又向乔岷拜托:十七,只有你见过人,丁桂那边烦请跑一趟,不要让他离开山坳,我总觉得

是不是有阴谋?

不怕阴谋,就怕阳谋。晁晨干笑一声,六年了,他们绝对不能再做第二个独守客栈的公羊月,而公羊月绝不能再在绵竹栽第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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